這段日子發生不少事情,先是朝廷動兵南下攻打叛軍,而後是宗正姒召謀反。不久前,姒召、姚旃、葉贏等一干謀反主犯,全部被梟首處死,抄家。行刑那一日,姒召仰天大吼,言稱‘國朝已亡,奸佞主政’,而後刀斧手一刀砍下他腦袋。
據說,他死不瞑目。
一時之間,涉及謀反的雒陽臣子紛紛落網,其大多是帝黨官吏,也有一些搖擺不定的官吏。一系列狂風暴雨的殺伐之後,雒陽人心惶惶。好在,大司馬、大司徒、中書監令、廷尉等三公九卿先後站出來,穩定臣心民心,方纔沒有起大亂子。
不過,這些只是明面上的安靜。暗地裏,除了官吏,南北兩軍的不少將官也被查出有問題,革職查辦下獄。
最嚴重的,莫過於宮中傳出消息,天子因被兵禍所驚,身體抱恙不能安眠,只能下詔,軍國大事,全權由趙無傷、聶抗、鄧亥、柳齊四人酌情處置。
不知內情的人茫然無措,知道的內情的人選擇沉默。隨着姒召等人身死,眼下再無人能夠阻擋鄧亥獨攬朝政。
馬蹄聲急,灰塵四起。一名揹負令旗的騎士縱馬直衝中陽門。
“義陽國急報,閃開!”
隨着那騎士一聲大吼,門將立即下令守門士卒退讓兩邊,他自然是看清楚了騎士背後的軍令旗,不敢有所阻攔。騎士一路衝進雒陽城,經止車門,端門,一路暢通無阻進入文昌殿。
“義陽國急報?那邊發生什麼事情了?難道是叛賊已被剿滅?”陰休正好帶隊巡邏,經過端門,看着已經進入深宮的騎士深思。
騎士進入端門後,在文昌殿前停下,從背後取下裝信竹筒,交給內侍,急忙道:“十萬火急!”
內侍不敢怠慢,連忙將信件取出,快步進入文昌殿。殿內,四位大臣正在商議國要。
“義陽國急報!”內侍奉上帛信。
大司馬趙無傷心裏閃過一絲不安,接過帛信打開觀看。須臾,他渾身一震,雙眸痛苦的閉上。
“大司馬,怎麼了?”見他這副摸樣,鄧亥、柳齊、聶抗三人,心底都是有些不安。
“謝宗和田觀中計,在冠軍縣爲叛軍大敗,八萬大軍死傷殆盡,現已退守南鄉郡。”大司馬說完,其餘三人久久無言。
縱然他們此前猜測到這一次因爲行軍方略失竊的緣故,長城軍團可能會遭遇大敗。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他們心底還是忍不住狠狠顫抖一下。
那可是八萬大軍!
而且,這一敗,很可能會引發輿論風暴,導致天下各地異動。
“各位,現在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我們沒有必要繼續沉浸在其中。眼下的當務之急,是需要儘快募兵,而後南下遏制義陽王,乃至將其掃平!”聶抗沉聲說着。
鄧亥點頭,說道:“目前募兵順利,十萬新軍半月以後應該就能交付。大司農那邊,錢糧也在調動,出征之時,可以保證後勤。”
大司馬道:“不能這麼拖下去,這樣吧,河南郡的新軍儘快交付,我要立即安排人手開始操練。”
“這也是個辦法。”柳齊點頭,旋即提醒道:“這一次大司馬可要好好看護兵馬。”
“會的。”趙無傷回了一句。
長城軍團在義陽國大敗的消息不脛而走,原本姒召等人的事情讓雒陽朝野惶惶不安,現在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可是隨着長城軍團大敗的消息傳開,整個雒陽又開始躁動起來。
似乎是爲了穩定人心,朝廷先後宣佈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募兵,準備南下剿滅叛軍。第二件事情則是封賞此次平叛姒召等反賊的有功之臣。
聶嗣的名字,赫然列在榜首。
“四品雲麾將軍,還不賴。”聶嗣放下朝廷的封賞文書,看向坐在對面的父親。
聶抗聞之,笑罵道:“你這小子,還不滿足,這可是實權的雲麾將軍。大司馬已經決定將你調入十萬新軍之中,擔任偏將,統帥一萬兵馬。”
“見父親還能說笑,孩兒便放心了。”聶嗣笑着道:“此前,孩兒一直擔心父親爲國事所憂,眼下來看,父親應該是腹有對策了吧。”
聶抗微微一嘆,“談不上對策,只是無奈之舉罷了。長城軍團兵敗,這就意味着三王必有異動。眼下南北兩軍的兵馬不能動,只能招募新軍。”
“父親,新軍畢竟是新軍,未經訓練,只怕不能上戰場。”聶嗣擔憂道。去歲雍州的郡兵訓練也是有一段時日,方纔能上戰場,他對此深有體會。
“如此說來,孩兒馬上就能上任了?”聶嗣問道。
聶抗頷首,“不錯,義陽國打敗長城軍團,民心有所失,朝廷也是十分擔憂。”
聶嗣默默點頭,眼下叛軍打敗朝廷兵馬,大漲士氣,確實讓朝廷有所焦慮,他問道:“何時南下?”
“最快六月,最遲七月。”
“短短一個月,新軍只怕戰力難以成型啊。”聶嗣皺眉。
“你說的,大司馬也知道,只是時間不等人,若是放任義陽國繼續猖狂下去,怕是會給鉅鹿王和沛王機會,讓他們不顧一切的起兵,到那時才糟糕。”聶抗也是很憂愁。
聶嗣沉吟少許,說道:“父親,爲何不將新軍充入南北兩軍,從南北兩軍調遣精銳南下平叛。”
聶抗回答道:“大司徒等人擔心沛國趁勢而起,直接兵進司州,故此拒絕這個提議。”
“可如此匆忙率領新軍南下,只怕未能收穫成效。”聶嗣道。
聶抗微微一笑,道:“你看不透其中的關鍵嗎?”
“關鍵?”
“朝廷動兵只是一個姿態,爲的是警告其餘二王,讓他們不敢擅動。至於何時與義陽國決戰,那還有待商議。”聶抗解釋道:“這一次十萬新軍南下,大司馬也知道短時間內無法殲滅叛賊,所以很大可能是讓新軍去給義陽國施展壓力,展現朝廷剿滅叛軍的決心。”
聞言,聶嗣明白的點點頭,“如此說來,此次南下,對峙爲主。”
“不錯,主要是爲了威懾義陽國,使其不敢乘機北上。待朝廷將鉅鹿王和沛王的佈置安排好,纔會讓你們動手。對峙的時候,正是你們訓練新兵之時。”
聶嗣問道:“可若是義陽國趁機動兵怎麼辦?”
“堅守不出。”聶抗吐出四個字,嘆道:“千頭萬緒,攪在一起,沛王雖未有所動作,但是不可不防。鉅鹿王有北疆軍團盯着,可沛王沒有。雒陽的南北兩軍是拱衛司州的力量,不能輕易調動。”
“孩兒明白了。”聶嗣問道:“孩兒能否將欒冗和崇侯翊帶入軍中?”
“可以,你是偏將,執掌一萬兵馬,你有權任命郎將、校尉。”聶抗道:“雖然此次兇險無比,可也是一次巨大的機會,倘若你能安然無恙度過,你將比爲父少走很多彎路。”
聶嗣默默點頭,他明白父親的意思。
“父親,眼看亂局將起,朝廷怕是還需要募兵吧。”聶嗣忍不住說道。
酆軍的兵馬數量,實在是捉襟見肘。
聶抗嘆道:“你說的,我們都知道。可你不知道,大司農府庫之中,已經沒有多少錢糧。先前抗擊白狄和肅慎,幾乎掏空府庫,現在又要支持新軍,幾乎拿不出多少糧食。此次錢糧,還是強徵稅賦得來,只希望今年是個豐年,能夠緩解朝廷的壓力。”
其實聶嗣心裏也明白,除了支持新軍,朝廷還要支持長城軍團、北疆軍團等兵馬。
可眼下的酆朝,實際上並沒有多少錢糧。因爲這些年,朝廷各種雜七雜八的稅賦,早已將百姓掏空。能拿出錢糧的,只有各地的豪奢貴庭。但問題是,這些地方豪奢,願意拿錢嗎?
如果他們願意,朝廷根本不用募兵十萬,而是直接募兵三十萬,放二十萬在豫州駐紮,防備沛王。
外有宿敵,內困錢糧。這就是朝廷眼下的困境,此非一日之功,乃是數年積累之弊。
不多時,朝中來人,將聶抗請走議事。這段日子,聶抗忙的腳不沾地,一會兒要穩定百官情緒,一會兒又要和大司馬等人商議軍國大政,實在是疲憊不堪。
這也是剷除帝黨的後遺症之一,朝官人心惶惶,認真做事的很少,只能慢慢安撫。好在先前鄧亥等人的附庸官吏不少,沒讓朝政運轉直接陷入停滯,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送走聶抗,聶嗣起身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將從軍的消息告訴欒冗和崇侯翊二人。
“少君,這一日我等候已久了!”崇侯翊重重揮拳。
欒冗笑道:“上一次,少君神機妙算,巧敗叛軍。不過,我可沒有殺得痛快,這一次想必能大戰一場。”
聶嗣道:“大戰先不提,如今大司馬任命我爲偏將,執掌一萬新軍,你們二人要幫我狠狠的操練新軍,明白嗎?”
“明白!”兩人同時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