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皇朝帝業 >第215章 不世之功【感謝狄天的打賞】
    室內四角點着燭火,光明通亮。

    “從眼下的情況來看,沛王的兵力明面上有近二十萬,排除其中新募兵勇,以及家奴等人,真正的精銳應當在十萬左右。”聶嗣看着從豫州那邊送過來的消息,分析道。

    聶垣憂道:“十萬精銳也不少了,真不知道這些反賊如何以一郡之民力,養活數萬大軍。”

    聶嗣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沛國也好、鉅鹿國也罷,雖然不過是一郡之地,但是他們積蓄數年,且暗中也不知道藏匿了多少人口私兵。”

    藏匿人口,這是地方的豪奢之家經常乾的事情。類似聶氏,暗中開闢私田,接納佃農,逃避朝廷稅賦。如此,佃農得以喘息,聶氏也能獲取免費的廉價勞動力,且打死打傷佃農不需要負責。因爲藏匿的人口是沒有戶籍的,更不受朝廷律法保護。

    聶垣道:“大兄,如今朝廷以長城軍團十五萬大軍在魏郡抵擋鉅鹿王,以十五萬雒陽軍和五萬柳濞兵馬,南下攻打沛王,勝負還不好預測啊。”

    “仲才覺得,誰會贏?”聶嗣捲起消息絹帛,將之放在蠟燭上引燃,丟在水盆中。

    聶垣想了想,言道:“長城軍團常年駐守奢延,面對白狄賊,戰力肯定較強,對付鉅鹿王應當不在話下。雒陽軍就是原南北兩軍,據大兄的說話,南北兩軍將士疏於訓練,只知爭功奪權,面對積蓄多年的沛王,怕是凶多吉少。”

    聶嗣一笑,端起茶盞輕抿一口。

    “基本上說的沒錯,此番朝廷以二十萬大軍南下擊沛王,隱弊有三。其一,豫州呂信、彭城張元通之患未除。這倆人和沛王肯定暗中有聯繫。其二,沛王起兵,第一時間攻打徐、揚二州,目的在於固勢和擴勢,以求穩住根基,防守反擊。其三,兩處戰場,一南一北,朝廷共計動用大軍三十五萬,糧草軍械,必定所耗甚大。若短時間內無法克定賊寇,必然危險!”

    聶垣不解道:“大兄,你爲何如此肯定張元通和呂信二人暗中和沛王有聯繫?”

    “我送你的輿圖,你應該多看看。呂信起兵譙國,張元通起兵彭城國。這兩個地方,距離沛王的沛國如此之近,你以爲是巧合嗎?還有此前的梁國王崇贊,這三人,三處地方,基本上將沛國包圍,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那大兄,你說酆軍必須短時間攻克賊寇又是爲何?”

    聶嗣哼笑:“冀州已落鉅鹿王之手,長城軍團補給只能從朝廷取用。豫州受災嚴重,徐、揚二州又遭陷落,無法從當地取糧,同樣只能從朝廷取用。三十五萬大軍啊,人喫馬嚼,一天就得消耗數千乃至上萬石糧食。朝廷此前三番五次徵收稅賦,由此可知庫倉定然空虛無比,如此,你說朝廷能撐多久?”

    聶垣想了想,道:“冀州陷落,幽、平二州失去聯繫,無法支援朝廷,徐、揚二州陷落在即,同樣無法支援朝廷。至於荊、豫二州自身難保。那麼剩下的益、梁、雍、涼、並、寧、廣、交等州,其實還是可以提供支援的。”

    “哈哈哈!”聶嗣先是狂笑,緊跟着想起來老婆孩子還在隔壁休息,連忙止住笑聲。

    “大兄爲何發笑?”

    “仲才啊,若是朝廷真的那麼做了,他們將會失去更多!”

    “爲何?”

    聶嗣豎起手指,認真道:“仲才,不說別得,單單以我們櫟陽而言,每次朝廷徵收稅賦,一層一層提高几成,到了百姓身上就變成一股鉅債。自嘉德五年開始,朝廷的稅賦徵收,從每年的一次,變成兩次,三次,加之各地人心浮動,災害連綿,你覺得百姓還能撐多久?你覺得三十五萬大軍所需的糧草又要多少?”

    “如今才四月,朝廷若是徵收稅賦,百姓只能把糧種交上去給朝廷。那到了五六月該拿什麼種田?九十月份又當收什麼?過冬又該喫什麼?百姓若無糧,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一句句,說的聶垣渾身汗毛倒豎。他知道大兄說的沒錯,因爲櫟陽徵收稅賦就是在朝廷的基礎上提高三成。

    “如此說來,朝廷只有......死路一條?”說到最後,他壓低聲音問。

    “倒也不盡然。”聶嗣道:“如果從現在開始,朝廷能讓地方的豪奢拿出糧食充實庫倉。大河以北,令皇甫明配合王頤共擊鉅鹿王則勝利可期。大河以南,先剿滅呂信和張元通,削掉攔路虎,待大軍剿滅鉅鹿王,再對付沛王,則大有可爲。”

    聶垣搖搖頭,“這是不可能的,地方豪奢絕不會拿出糧食。”

    很簡單的道理,現在年年情況不好,豪奢之家都在瘋狂囤積糧食防備災年,怎麼可能願意拿出糧食交給朝廷。

    他們聶氏之所以對外放糧,那是另有所圖。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糧草後繼無力,何以滅賊?”聶嗣緩緩道:“況且,就算有糧食,那也要朝廷一心對外才行。前不久,父親自雒陽來信,告訴我,爲了出兵一事,趙無傷和鄧亥等人居然僵持月餘時間,這簡直就是在開玩笑。”

    良久之後,聶垣方纔道:“大兄正是看到這些,才決定未雨綢繆嗎?”

    “不然呢?”聶嗣反問一句,旋即嘆道:“母親、父親、瀅兒母子三人,你、叔惇、仲父、還有康弼、德昂......日後天下大亂,我怎能坐視你們飽受戰亂流離之苦。”

    “況且,天下之亂,究其根本,乃是興業天子之禍。他先敗白狄之賊,後怠政於民,臨死還挑了四個禍國殃民的輔政大臣。至今朝之際,朝廷已病入膏肓,積重難返。此乃人禍也!”

    “酆失其鹿,誰人可得,猶未可知!”

    “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間,生不食五鼎,死即五鼎烹!當提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輝耀先祖,恩澤後裔。青史竹帛,吾等之名,亦可書也!”

    呼!

    火燭搖曳的越發急促,幾成不規則之形。

    聶垣看着大兄那張充滿豪邁和野心的臉,體內氣血翻騰,乾澀的喉嚨滾動一下。

    這一刻,他感覺到自己心底某種東西正在突破枷鎖。

    牆壁之上,一道人影忽然站起,而後單膝下跪。

    “弟,願爲兄長效犬馬之勞,粉身碎骨,死而後已!”

    那道人影將之扶起。

    “仲才,你一直都在幫我。”聶嗣拍着他肩膀。

    聶垣輕聲道:“我此前只以爲兄長爲求自保,從未想過兄長竟有此大志。”

    “大志麼。”聶嗣道:“聶氏一族,久居西境,世代耕耘,天下大亂在即,吾等豈能作壁上觀。聶氏之命,僅能握在聶氏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