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皇朝帝業 >第255章 天下勤王(十四)【感謝2018--8921的打賞】
    王頤說的,淺顯易懂。各路太守名義上起兵勤王,美其名曰是爲誅滅國賊趙無傷,但實際上都是爲各自私利而起兵。一旦趙無傷退出雒陽,各地的太守還會繼續聯手攻打他嗎?

    不會!

    因爲沒人是真的忠心國朝,他們起兵的目的是想要造反!

    “將天子留下,便是一個引子。十一路反賊,不論是誰想要掌控天子,都會遭到其他反賊的拒絕,到時候爭鬥在所難免,他們哪裏還有精力顧及我們呢?”王頤道。

    趙無傷蹙眉,“可若是將天子留下,我們以何名義佔據豫州?”

    都這個時候,還在乎名義。王頤無奈道:“大司馬,你還不明白麼,一旦我們撤出雒陽,天子能不能活着都是問題。在我看來,這十一路反賊最後很可能會殺掉天子推翻朝廷。到時,天下大亂,名義根本不重要。如果我們非要一個名義,完全可以從天子那裏取來一份詔書,讓天子任命您爲豫州牧,統轄整個豫州。”

    這麼一說,趙無傷釋懷。

    “此計可行。”

    現在繼續堅守雒陽,必死無疑。王頤這條路,雖然不是最好的那一條路,但是最起碼能保全性命。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現在,趙無傷對王頤無比信任。相比較無能的宰父粹,自保的皇甫明,以及了無音信的趙崇,趙無傷覺得王頤是最忠心的人。

    王頤略作思忖,言道:“首先,我們要讓田觀再撐些時日,然後調動兵馬,從轘轅關突破,走轘轅關南下,過陽城,若是順利,能進入襄城郡。我觀南方几路反賊,在伊闕關、大谷關各自爲戰,想必不是一條心,從轘轅關突破最有機會。”

    趙無傷看着輿圖上的三處關隘,愁道:“話雖如此,但南方兵力不過六萬,加上雒陽新軍也才堪堪達到十萬。若是將其他幾處關隘兵力抽調,反賊趁機圍追堵截,我們該如何是好?”

    “這就是末將讓大司馬拋棄天子的緣故。”王頤道:“帶上天子等人,必定拖累行軍速度,可若是孤身撤退,則大有機會。”

    趙無傷微微沉默,言道:“升帳,召集諸將議事。”

    “唯。”

    孟津關。

    明面上看田觀手裏還有兩萬兵馬,實際上在遭受陰休等人無休無止的進攻之後,田觀手中的兵力直線下降,現在已經不足一萬。

    得不到雒陽的援兵,此刻田觀心裏面一片絕望。他感覺自己已經被大司馬和王頤大將軍拋棄,完全成爲棄子。

    潮水一般的義軍一波又一波朝着孟津關發動衝擊,喊殺聲和慘叫聲在耳邊迴盪。田觀拔劍劈砍,滾燙的血液濺射在臉上,他已感受不到任何溫度,因爲連續兩個時辰的鏖戰,他渾身麻痹。甚至,胸口處的斷箭都被鮮血染紅,他亦毫無察覺。

    嗚嗚嗚!

    號角吹響,義軍見攻城無望,再度撤退。

    關下,陰曠攥着手中長刀,惱怒的一刀將敵卒分屍。

    “他日若破關,吾必將其屠之!”

    “四弟,走吧。”陰休次子,陰承平走到陰曠身邊,拍拍他肩膀,英俊的臉上露出些許可惜之色,“先回去吧,別讓父親等我們。”

    陰曠點點頭,走的時候回首看一眼孟津關,恨得牙齒癢癢。

    城關上,田觀坐在地上,背靠牆垛,染血的長劍靜靜躺在地上。

    “將軍,敵軍已經撤走。”靈姑胥看着撤走的義軍,低下頭對着田觀道:“下一次,敵軍若是再度襲關,我們怕是抵擋不住。”

    “擋不住也要抵擋。”田觀深吸口氣,感覺渾身都痛,說道:“我們的背後即爲朝廷,我們若是撤退,反賊必定會長驅直入,我們絕對不能撤退!”

    “可是將軍,我們的兵力已經不夠。”再三深思,靈姑胥還是決定將這個實情告訴田觀。

    “我們還有多少人?”

    “不足五千。”

    攻城慘烈,守城如何不慘烈。更何況,田觀面對的陰休、閻軌和柴微三方聯軍,兵力數倍於他。

    田觀沉默須臾,伸手抹去臉上滑潤的血水。

    “你告訴我實話,我們還能守多久?”

    “最多三日。”靈姑胥低聲回答。

    其實,在靈姑胥看來,他們未必能堅守三日。因爲義軍無休止的進攻,己方的士兵士氣日益下滑。更讓人絕望的是朝廷那邊始終沒有動靜,得不到援軍,士卒們只會越發消極。

    田觀站起身,看着殘破的關頭,低垂腦袋,抱着長矛蜷縮在牆角的士卒,躺在地上死去的弟兄,甚至,城關上飄蕩的旗幟,都顯得有氣無力。

    已經,到極限了麼?

    “朝廷那邊,還是沒有消息?”

    看着那張染血的臉,靈姑胥心裏露出些許不忍,但還是如實的說道:“大司馬讓我們堅守。”

    “堅守!”田觀一腳踹在牆壁上,“堅守堅守堅守!沒有兵力我拿什麼堅守!”

    他惱怒的發火,心裏面的憋屈彷彿在這一刻得到釋放。

    靈姑胥輕嘆一氣,“將軍,數十路反賊,四面八方圍攻河南郡一地,只要有一個方向被突破,朝廷必然會功虧一簣。我們堅守孟津關並沒有多大的用處。”

    “你什麼意思!”田觀猛然回頭,瞪着靈姑胥。

    “屬下只想告訴將軍,請爲弟兄們的性命着想。這場戰爭,我們看不見獲勝希望,爲何還要讓弟兄們白白去送死呢?”

    咚!

    靈姑胥的話,如一記重錘落在田觀胸口,讓他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縱使他很想反駁靈姑胥的話,但目前的情況,卻讓他沒法反駁。因爲繼續打下去,他們確實不知道怎麼贏。

    “你想投降反賊?”田觀聲音變得陰冷。

    靈姑胥抱拳躬身,“屬下不敢,只是屬下實在不想看見朝夕相處的兄弟們一個個去送死。”

    聞言,田觀瞬間頹然。

    “吾追隨大將軍已久,若是我投降,如何對得起大將軍?”

    話音剛剛落下,一名士卒連滾帶爬衝上城頭。

    “將軍,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發生什麼事情?”

    “啓稟將軍,鞏縣出現大量敵軍,據哨騎探報,他們是反賊夏陽悌等人的兵馬!”

    轟!

    這一刻,田觀腦子炸裂,他上前一腳踹倒士卒。

    “放屁,鞏縣怎麼可能會出現賊軍!成皋關有柳濞鎮守,賊軍怎麼可能殺入鞏縣!你亂我軍心,當殺!”

    士卒跪伏在地,瑟瑟發抖。

    “卑職沒有胡說,柳濞獻關投降,賊軍已經殺至鞏縣!”

    獻關?

    投降?

    兩個詞從田觀腦子裏面飄過,他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下。

    “將軍!將軍!”

    當田觀再度甦醒的時候,已經過去三個時辰。他醒來後第一件事情便是詢問鞏縣情況,靈姑胥無奈告訴他,柳濞確實已經投降。目前夏陽悌等人的賊軍正在向孟津關逼近。

    換句話說,他們已經走到末路。

    田觀看着黑漆漆的屋頂楞會兒神,而後掙扎着坐起來。

    “事到如今,已非人力可以扭轉。彼時,我深受大將軍看重,委我以重任,此時,當以性命相報。謝宗戰死弘農,吾又豈能苟延殘喘的獨活於世。”

    “三軍將士,爲國而戰,無錯於人,不可教他們死在此處。”

    靈姑胥勸道:“將軍,柳濞都能投降,將軍爲何......”

    田觀搖頭,“因爲吾乃長城軍團亞將,只能馬革裹屍,決不能做階下之囚。我素知你有才,將弟兄們託付於你,我能放心。若是有朝一日,你有機會手刃柳濞,請一定不要放過他!”

    “將軍!”靈姑胥伏首,泣不成聲。

    田觀緩緩走下木榻,取下佩劍,將之拔出來,脖頸含着冰冷的劍刃。

    “吾田觀,對得起大將軍栽培。此生,無愧於人!”

    “謝宗寧死不降,吾絕不屈居人後!”

    “逆賊們,我等着你們授首!”

    撲哧!

    鮮血橫飛,屍體直挺挺的倒下。

    砰!

    不輕不重的響聲,在堂內迴盪。靈姑胥沉默的看着田觀屍體,而後起身跪下,向其行大禮。

    “將軍,有朝一日,吾必擒柳濞,問罪將軍墓前!”

    次日,靈姑胥整合餘下兵馬,開關投降陰休。

    對此,陰休自然是將表面功夫做到極致,一番禮賢下士,再三安撫靈姑胥。甚至,還讓靈姑胥繼續統轄他的本部兵馬。對寧死不降的田觀,陰休也給予尊重,下令讓人用最好的棺槨,將其厚葬在邙嶺之側。

    陰曠則顯得很不開心,他可是打算破關之後狠狠報復的。

    不久之後,六路義軍在偃師會合。

    “文烈,好久不見!”

    一見面,夏陽悌和陰休熱情擁抱。他們以往便是好友,如今共襄盛舉,關係自然更加親厚。至少,比其他路義軍太守要好得多。

    “巨先,此番是你更快。”陰休頗爲不甘心的承認。他知道孟津關的投降,很大原因是成皋關先失守的緣故。

    夏陽悌哈哈大笑,摟着陰休肩膀,“文烈,你我共起義軍,救國伐賊,和分彼此!”

    這話中聽,陰休繃着的臉色微微緩解,旋即開玩笑道:“看來這一次伯繼是最慢的。”

    “嗯,應該是。”夏陽悌轉而道:“不說這些,今夜犒軍,咱倆一醉方休!”

    “好!”

    周圍士卒紛紛起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