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驥擔憂道:“容畿野心昭然若揭,若是將武都交給他,只怕百姓無法安生。此前容畿的兵馬攻入武都的時候,就在郡內燒殺劫掠塗炭生靈。”
聞言,武都太守微微一笑,“的確。”
作爲秦州人,他當然知道容畿是什麼貨色。將武都交給容畿,不亞於交給一羣亂匪。畢竟這傢伙在天子失勢之後立即起兵造反,攻打其他各郡太守,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既然如此,太守還要投降容畿,置武都百姓於不顧?”魏驥不能理解。
“誰說我要投降容畿?”武都太守反問。
嗯?
魏驥不解的看着他,沒等到武都太守的回答,一支利箭突然從倆人之間穿過,‘啪’的一聲釘死在柱子上。
“太守的意思是?”那支突然射來的箭矢並沒有影響到他們之間的談話。
武都太守一笑,“我已經派人前往雍州,文郃,你不會怪我沒有事先通知你吧?”
魏驥微微沉默,言道:“我並不清楚那位燧王的爲人。”
事實上,他心裏有些疙瘩,因爲燧王的勤王義舉,在他看來其實只是爲奪權行爲做出的掩蓋。
武都太守自能明白魏驥心中的想法,便開解道:“或許我們都不清楚那位燧王的爲人,但前段時間雍州豪族被掃平,百姓分田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
“那就對了,相比較容畿和豪族的同流合污,燧王能有決心滅豪族養百姓,便更值得託付。”
魏驥想了想,說道:“或許吧。”
岐軍白日攻城不利,無奈敗退大營。
當夜,魏驥率領五百人從側門而出,突然襲擊毫無防備的岐軍大營,將韓猊殺的大敗而逃。
其實,這並非不可能。因爲此前武都軍一直都在避戰,而且僅有的兩三次正面戰場也沒有打贏岐軍,反被岐軍一路推至下辨。魏驥在岐軍攻城疲憊鬆懈之時突然襲擊,打得韓猊措手不及,只能敗退。
但,這並不意味着下辨就此安全。待岐軍重整,下辨依舊十分危險。
隴關。
此處位於秦州略陽郡內,隴山山脈橫亙,西北至六盤山,東南接秦嶺,綿延千餘里,橫跨十餘縣,山勢挺拔,巍巍壯觀。隴關西坡面陡峭,四周山巒屏蔽,唯羣峯間一條峽谷可達關隘。
雍州特殊的地形,造就許多關隘。潼關是其一,洛關、蕭關、隴關都是如此。但凡在山道峽谷之中設立關隘,都比較難打。這也是讓其他諸侯羨慕的地方,因爲關隘難攻,關閉關隘就足以自守。
只不過,現在隴關掌握在容畿手中。
駐守隴關的大將乃是劇堰,秦州本地人,追隨容畿已久,忠心耿耿,被容畿引爲心腹。
雖然燧國現在還沒有傳出消息要攻打秦州,但僞岐王容畿不放心燧國,所以讓劇堰率軍一萬鎮守隴關。
一萬大軍,依據隴關而守,足以攔住燧國兩萬大軍的推進。
其實隴關並非是唯一進入秦州的道路,自扶風的蒯城西進,沿着吳水可以打進略陽臨渭。但很少有人選擇走這條路攻打秦州,因爲蒯城到臨渭之間,雖然沒有什麼險關,但全都是山道,且路途漫長,這就會導致後勤補給難以及時送達。
隴關道則不同,這裏千百年來都是人來人往的要道,中間有幾座小城可以用來屯糧,同時道路也更好走。
隴關城頭,劇堰立在中央,目光充滿憂慮的看着雲霧繚繞的山峯雲海。
雖然不知道燧國會不會打來,但是雍州被一統,作爲鄰居的秦州自然是寢食難安。更何況現在霸佔雍州的可是燧王聶嗣,那個擊潰大司馬趙無傷的男人。
一名小卒走上城頭,“將軍,哨騎來報,他們在十里之外發現燧軍的先鋒。”
聞言,劇堰不由得臉色一邊,來了!
“他們有多少人?”
“不清楚。”信卒道:“哨騎不敢靠近,因爲燧軍的哨騎正在四處搜查。”
“好謹慎的燧軍。”劇堰咬牙。他期望燧軍可以無腦攻城,這樣他就能找到機會打敗燧軍。但現在燧軍的謹慎,讓他頭疼不已。
“吩咐下去,嚴密監視。”
“唯!”
與此同時,十里之外,曹茂正在探路。先前攻打王毋擇的時候他表現不如竇蔑,沒有撈到大功勞,而且因爲私自將王氏的婦女送給大王的關係,導致櫟陽傳出流言,致使大王名聲受損。雖然大王沒有責怪他的魯莽,但主將欒冗還是將他狠狠的斥責一番。
是故,這次攻打秦州,他請命爲先鋒。
先鋒的任務就是遇山開路,遇水架橋。他這次爲先鋒,其實就是探查周圍有沒有埋伏敵人,好讓後方的大軍能夠安全推進。
見天色漸暗,曹茂便騎馬帶人準備悄悄摸到隴關查探一番。
“將軍,抓住一名賊寇哨騎。”
燧軍哨騎押着一名不幸被抓的岐軍哨騎回來。
曹茂翻身下馬,看着那被抓住的倒黴蛋,問道:“隴關現在有多少人?主將是誰?”
那岐軍哨騎一開始表現的頗有骨氣,憋着一個字不說,然後曹茂命人好好招呼一番,岐軍哨騎倒豆子一樣將消息全部說出來。
當曹茂得知隴關有一萬人的兵力,頓時讓人將消息送給莊布。
“不好打。”曹茂咬牙。
後方的莊布得知消息以後也是微微一嘆,“不好打。”
攻打關隘,向來不爲主將們所喜,因爲那意味着士卒的傷亡會加重,甚至可能拿不下關隘。
而現在,燧王給他的兵馬也就是一萬人,若是硬拼,很可能會失利。
“傳令!”
“在。”
“命各營小心行事。”
“唯!”
信卒下去之後,欒冗問道:“將軍,我們該怎麼打?”
“不着急,先耍耍。”莊布扭扭脖子。
越是在這個時候,越要冷靜,沒有站住腳就強攻,那是最下策的做法。
次日,莊布在關外紮營,同時命欒冗率衆邀戰。
欒冗一張嘴對着劇堰就口吐芬芳,親切問候劇堰的十八代女性祖宗。氣的劇堰哇哇大叫,開關出擊。
兩相鬥將十餘合,劇堰不敵敗退。
“狗兒,莫做縮頭烏龜,快快下來和乃公一戰!”
欒冗高舉雙戟,朝着岐軍大吼。
已經歸城的劇堰聞言大怒,但他不敵欒冗,自然不可能率軍出關進攻,萬一中計,他罪責難辭。
“傳令下去,不準任何人出戰,嚴守隴關!”劇堰撫平胸腔翻騰的氣息,對着部將下命令。
那燧將太過勇猛,打得他毫無招架之力。
“唯!”一衆部將紛紛答應。
隨後的幾日,莊布命人挑戰,劇堰再不答應,只是一味閉關自守拒敵。
“這個劇堰,有些小聰明。”莊布一邊聽着前面的士卒口吐芬芳的罵人誘敵,一邊看着隴關城頭沉吟。
欒冗撓撓頭,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莊布呵呵一笑,“按照原計劃行事。”
“唯。”
隴關的阻礙,他們早已預料到,自然不可能真的傻不拉幾的直接派人在這裏和岐軍死磕。
另一邊,因爲燧軍一直沒有大舉進攻隴關,讓劇堰頗爲嘆息。他知道對面的燧軍主將是個厲害人物,這個時候不攻關,就是在給他們施加壓力,消磨己方士氣。
沒過兩日,他得到哨騎消息,燧軍營帳擴大一倍規模,似有兵馬來援。
這個消息讓劇堰頓時如臨大敵,不等他察探虛實,燧軍開始大舉進攻。
岐軍依關堅守,雙方打得有來有回,不過因爲這幾日的士氣消磨緣故,岐軍在面對燧軍的時候有些抵擋不住,險些被殺上城關。一番血戰,終是打退如狼似虎的燧軍。
看着撤退都井然有序的燧軍,劇堰頭皮發麻,按在牆垛上的手掌更是不自覺握成拳頭。
“將消息送回冀縣,請大王發援兵。”劇堰帶着血的嘴脣輕輕顫抖,再不願意承認,他也得認清燧軍的實力。
他猜測,這股攻打的燧軍很可能只是前鋒,如果前兩日的消息沒錯,那麼燧軍的兵馬還在源源不斷的向着隴關而來。
隴關確實易守難攻,但並不是打不下,萬一燧軍人數太多,直接硬攻,血戰到底,最後他真不一定能守得住。
信卒點點頭,轉身離去。
劇堰這個時候才感到壓力十足,對面的燧軍,果然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燧軍大營。
“今日倒是可惜了,差點拿下隴關!”欒冗一抹臉上的血漬,頗爲不甘心的說道。
莊布搖搖頭,言道:“就算能拿下,我們也會損失慘重。”
他帶來的兵馬都是老卒,新軍還在藍田大營訓練。大王雖然沒有明說不準他強攻,但是他自己也不會強攻。精銳兵馬消耗在這種地方着實太過喫虧。
“那我們還要繼續增加兵馬嗎?”欒冗笑着問。
莊布點點頭,“唔,不過時間要錯開,太過頻繁容易露餡。”
“末將明白。”欒冗笑着點頭。
營帳內響起衆將意味莫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