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從津門第一開始 >第二十章 亂城如沸
    膝蓋上傳來堅硬的觸感,不似血肉。

    那人雙肩一聳,矮小的身軀好似一條滑不留手的無鱗蛇,伏着脊背從白大褂裏一下子滑了出去。

    他裏面穿了一襲黑色緊衣,腰間右掛槍套,左配黑鞘小太刀,刀柄鮮血斑斑。剛剛那一記膝撞,正是頂在了刀鞘上。

    “果然是狗的主子。”

    陳酒眯了眯眼睛。

    兩人之間相隔不過兩步,他便只打量了冷兵器。

    “我經常看擂臺,認識你,你叫陳酒,是個武師。”

    那人操着一口彆扭的漢話,從口罩下悶響,

    “披掛門?”

    “對,”

    陳酒咧了咧嘴角,

    “披掛門。”

    那人便不再說話,探掌握住小太刀,剛剛出鞘三寸,視野之中忽然蒙上一片白茫茫,卻是陳酒將白大褂拋了出去!

    嗤啦~

    刀刃撕裂布料,雪亮刃口映出殺手獰厲的眼光。

    白大褂被當空劈成了兩片,無力飄落在地,露出後面……空曠無人的走廊。緊接着他握刀的手腕一陣劇痛,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牢牢鉗住,指尖陷入筋肉將近半寸。

    拋出白大褂之後,陳酒便藉着衣物的遮擋,腳尖旋擰,一個縱步繞到了左斜方,身形正好位於太刀的劈斬死角。

    甫一出手,卻非披掛武藝,而是從雲望那一擂學來的三皇門絕招。

    虎口扣爪!

    “就是這隻手,殺了三個人?”

    陳酒右手鉗着對方往前一扯,屈起左肘,朝關節劈了下去!

    嘎巴。

    脆生生的骨折聲清晰無比。

    小太刀掉落在地,殺手疼得眼皮直顫,忍着臂上鋼釘嵌入骨頭一樣的劇痛,剛想擡腿反擊,陳酒的腳尖已經搶先一步敲中了他的膝蓋。

    又是一聲嘎巴。

    “啊啊啊!”

    連續兩次骨折,殺手終於忍不住嘶吼出聲。陳酒擡手一把抓住對方的醫護帽,往走廊一側的窗戶上重重撞去!

    啪!

    響徹樓層。

    陳酒順手接住一片下落的碎玻璃,扎穿殺手探在腰間的另一隻巴掌,阻止了他摸槍的意圖。

    塵埃落定。

    贏得太輕鬆,連陳酒都有些意外。這個殺手在點菸那一刻爆發出的水平確實驚人,但之後的表現卻不盡人意,勉強算是個硬點子,但絕不扎手,推翻了陳酒之前的預判。

    看來是個專精刺殺的角色,並不擅長正面交鋒。

    殺手的口罩被撞得脫落,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路人面孔。

    他瞪着充血的眼珠子,嘴角拉扯出一抹瘋狂的弧度。

    “你笑什麼?”

    陳酒皺了皺眉頭。

    幾乎在同一個瞬間,口袋裏的御守一寒。

    叮,

    一枚拉環從殺手被刺穿的手掌裏掉落,聲音很小,卻顯得無比刺耳。

    陳酒瞳孔劇烈收縮。

    轟!

    ……

    轟!

    醫院對面的巷子裏,一個穿和服的女人舉着望遠鏡,眼睜睜看着一道矮小的人影被踢出窗口,在半空中炸開一簇火光,震碎了半棟樓的玻璃。

    “宮田君失敗了。”

    女人放下望遠鏡,嫣紅的眼角鮮豔如血,

    “張,讓拉電閘的小隊回來,你們所有人上去衝門吧。”

    巷子裏擁擠着三十幾道人影,這是青紅門在黃龍水會眼皮子底下,能滲透進華界的最大人數。

    爲首一人身穿赤膊短打,衣領間露出雕龍畫鳳的文身,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上此刻卻冷汗直流。

    “三野小姐,我們人太少……”

    “對面人也不多,暫時不多。”

    女人面無表情,

    “再說了,你們支那人,不是最擅長自相殘殺麼?”

    首領還在猶豫,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添上了一抹冰冷:

    “宮田君已經爲大冬亞公榮獻出了生命,張桑,我希望你也有一樣的覺悟。不然的話,青紅門可能需要換個龍頭。”

    首領聞言臉色驟變,硬着頭皮從後腰抽出一柄直刃砍刀,朝身後高聲招呼一句:

    “兄弟們,跟我殺!砍死黃龍水會那幫跑碼頭爛肩膀的泥腿子!”

    “殺!”

    ……

    手雷剛一炸開,保鏢們就立刻擋在了薛徵的前後左右,形成了密不透風的人牆。薛徵推開他們,凝望着爆炸傳來的方向,臉色陰晴不定。

    踏,踏,踏,

    一陣腳步迴響。

    薛徵從保鏢手裏奪下一支槍,瞄準,握槍的巴掌穩得如同鐵鑄,直到看見一張熟悉至極的臉龐,這才稍稍鬆懈了肌肉。

    “什麼情況?”

    “有隻蟲子,我處理了。”

    陳酒手拎小太刀,回答得輕描淡寫,但瞧他那凌亂的頭髮、被爆炸餘波撕扯得破破爛爛的西裝,薛徵的表情難得動容。

    “老薛,咱們得撤。”

    陳酒調出3D沙盤看了一下,醫院門口那片黃點正不斷削減,配合一樓沸騰的喊殺聲,完全猜得出目前的狀況。

    薛徵望向手術室,抿脣皺眉。

    “你留在這兒,他更危險。”陳酒補充一句。

    “我明白。”

    薛徵輕輕一嘆,收回目光,

    “撤吧。”

    一行人迅速前往樓梯,打算衝出正門坐車離開。誰知剛下到一樓,拐角處突然冒出一個突破了黃龍水會防線的青紅門青皮!

    青皮看到薛徵,眼睛一亮,刀片剛舉起來,一抹狹而短的寒光已經佔滿了眼眶。

    噗!

    陳酒擡手一刀劈殺青皮,反手用刀柄打碎最近的窗戶,目光冷冽。

    “正門不行了,跳窗。”

    兩個保鏢攙着腿腳不便的薛先生攀上窗臺,一行人剛躍進大院,迎面掃來一扇耀目的火舌!

    院中駐守着數名青皮,配了幾桿盒子炮,幸好只是開火的氣勢足,準頭卻差得可憐。保鏢們擡槍反擊,火光和槍聲幾乎將黑夜吵醒。

    畢竟是退伍老兵,訓練有素,在付出了三人的代價之後,保鏢們終於將大院裏的敵人暫時清掃一空。

    “跟我來。”

    陳酒率先邁開腳步,剩下兩個保鏢還在面面相覷,薛徵已經毫不猶豫跟了上去。幾人來到圍牆邊上,陳酒撥開幾條爬山虎藤蔓,後頭露出一扇鏽跡斑駁的鐵門,門鎖已經壞了,用鐵鏈緊緊拴住。

    “你很熟悉這家醫院?”薛徵神色詫異。

    “看過地圖。”

    陳酒關閉眼前的3D沙盤,小太刀重重揮下,只一擊,鐵鏈便應聲而斷,這份鋒利程度讓陳酒也忍不住眉頭一挑。

    “質量不錯啊。”

    緊要關頭容不得多想,陳酒一腳踹開鐵門,四個人依次鑽出。

    這時候身後炸開一陣喊殺聲,卻是青紅門的青皮們終於解決了黃龍水會隊伍,紛紛舉着砍刀和短槍從窗中躍出,沾血的鐵光在月色下連成一大片。

    “老闆,你們走。”

    一個高個保鏢將配槍塞到同伴手裏,肩頭往門上一靠。

    “你的兒子,我會照顧。”薛徵輕聲說。

    “錢不用多給,留不住,讓那臭小子多讀書就行。”

    面目嚴肅的漢子咧嘴一笑,用盡全身力氣死死頂住鐵門。

    陳酒持刀在前頭領路,最後一個保鏢攙着薛徵,走出幾十步之後,背後傳來一陣密集的槍響,匆忙中回頭一瞥,黑衣漢子的身軀在射穿鐵門的彈幕中被撕碎。

    慨然赴死。

    青皮們撞開鐵門,爭先恐後擁擠向前,生怕自己分潤不到這份潑天功勞。最後一個保鏢回頭反擊的時候被流彈射中胸口,撲倒在路面上。

    一顆顆灼熱子彈擦身而過,陳酒默默握緊刀柄。

    就在這時,眼中沙盤的邊緣位置,憑空冒出一大片黃點。

    砰!砰!砰!

    幾輛汽車悍然從一側的路口中衝出,朝着青皮們直直碾壓了過來,輪胎將血肉之軀刮蹭得支離破碎,留下一路模糊的鮮紅,最終剎車在陳酒和薛徵面前。

    “上!”

    陳酒拎着薛徵一步躍上汽車,重重關上車門。

    “你們來遲了。”

    薛徵喘着粗氣,臉色發沉。

    “路上碰着了幾個釘子,拔掉花了些時間,是屬下的錯。”司機一邊認錯,一邊將油門踩到最底。

    轟鳴的引擎聲中,幾輛疾馳的汽車溶入夜色。

    ……

    民國二十一年八月十四日,

    夜,

    津門城大亂。

    八點鐘,根濟紀念醫院發生大型暴亂,刀光與槍火交相輝映,死傷數十人。

    稍晚,黃龍水會主力衝入秋山街,掃蕩青紅門九個盤口,二十餘家賭館、煙館被焚,沖天火光照亮了半個日租界。

    凌晨,青紅門龍頭張壁於華界內被活捉,陳樹生親手將其沉江,青紅門至此從津門除名。

    早上,秦得利商行的薛徵作爲守法公民代表,在辦公室內接受報社記者採訪,要求警方嚴查暴亂根源,維護市民安全。

    【特殊任務完成】

    【評價: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