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酒目光掃過那一排姓名,突然一皺眉頭。
似乎少了點兒什麼……
俄國呢?
要是他沒記錯,1666年的沙皇俄國處於羅曼諾夫王朝的擴張統治之下,剛剛吞併了烏克蘭,國力正在上升期,又和西伯利亞近水樓臺。陳酒本以爲,將是明國在這片土地上最大的敵人,但情況似乎和預想中的不太一樣……
“李兄,”
陳酒一側頭,
“沙俄在北海的勢力如何?”
“沙俄?”李雲飛一臉茫然。
“額,就是羅剎人……”
剛說幾個字,陳酒話音一剎,似乎想到了些什麼。
“羅剎?哪裏有羅剎妖?”李雲飛聽了一半,臉色微變,探手握住了腰間的發令銃。
“沒事,我嘴瓢了。”
陳酒輕輕吐出一口氣,
“李兄啊,我打聽一下,向西穿越北海,接壤的是諸夷哪一國?”
“穿不過去。”
李雲飛卻搖了搖頭,“越向西,羅剎妖就越成羣結隊,那裏方圓數千裏寸草不生,熱沙、風雪、沼澤交替錯落,是片死地。西洋諸夷邦都是先乘丹瑞破冰船,鑿空極北冰海,再順河而下築城建港……說來當真可笑,諸夷當初爭奪幾個河口爭了整整一年,不知多少人沉河底餵了魚,又挨咱大明好幾頓痛揍,然後才長記性,搞了個勞什子公河契約,河面上不得築壩不得開炮……”
牆頭上閃過望遠鏡片的反光,幾個哨騎離開城門探了過來,揮舞着旗語,李雲飛這才停下滿口的滔滔不絕,主動策馬上前,拔出大旗迴應。
宮商騎馬跟在另一側,默默聽完了兩人對話的全過程,摸出一支菸咬上,口齒含糊:
“怎麼說?這個位面的東歐平原,是禁區麼?”
“好像是這樣。”
陳酒揉了揉額頭,
“位面史書說,‘曾統治這片土地的古老國度在一夜之間覆滅’,我本來以爲所謂‘古老國度’是指蒙古金帳汗國,或者金帳分裂出來的失必兒汗國,現在看來,是我格局小了。”
說到這裏,陳酒扭頭看了眼宮商,“你似乎並不意外啊。”
“有心理準備。”
宮商掏兜摸索着打火機,“我在南洋遇上過一支返航的明國遠洋艦隊,由一個八品黃鸝擺渡人帶領。他們嘗試着從爪窪海峽南下開拓,但並沒有像計劃中一樣抵達澳洲,而是陷入了狂風驟雨的大海汪洋……”
咔噠,
火苗風中劇烈搖晃,宮商籠手護住打火機,低頭點菸,深深吸了一大口才繼續說:
“這個位面給我的感覺,就像一款預算不太夠的遊戲,地圖沒做完,開發者就隨便往上打了幾個空氣牆補丁。”
“也可能是出Bug,或者被黑客鑽了空子。”
暫時搞不明白的古怪事,陳酒也不願意在這方面多作糾纏,便挑起了個新話頭:
“千戶所到了,你的事件內容是什麼?”
“日月升北海……”
“風雷驅夷狄?”陳酒接上話茬。
“……”
宮商愣了下,神色複雜地打量眼陳酒,吐出一個圓圓的菸圈,“我就說嘛,這種高難度,果然是同行擺渡人聯合事件……就特麼離譜,讓你我二人區區兩個八品,去掀翻西伯利亞的半邊天,策劃員腦子被驢給啃了麼?”
——只有處於同一位面,並且事件高度重合、任務目標不衝突的擺渡人,才能稱之爲同行者。苦舟鼓勵同行者間的合作,限制廝殺內耗,當然,這並不是絕對的,就像狼羣之中存在配合獵食,但也少不了彼此吞食。
陳酒眯着眼睛,遙望千戶所,
“同行擺渡人,不止咱們倆。”
……
【你發現了同行擺渡人!】
軍營帥帳內明亮又暖和,堆積炭塊的火盆黯淡燃燒,帳外寒風呼嘯,嘩嘩拍打着氈壁。
陳酒和宮商並肩而立,默默打量着桌案後頭的中年男人。
那人左手端一碗枸杞熱水,右手舉着文書,棉襖破舊,鬢角花白,面相顯老,深重的法令紋割得嘴角自然地向下耷拉,看上去分明像個鬱郁不得志的軍中書記小吏,哪裏有半點堂堂千戶該有的威風模樣?
“二位稍等片刻,待我看完這兩篇述職文書,咱們再聊。”
黃南塘把目光從文書上拔開,擡頭掃了眼陳酒與宮商,腦門滿是擡頭紋,語氣談不上生疏,但也並不熱絡。
“能抽菸麼?”宮商晃了晃煙盒。
“可以。”
黃南塘低頭瞅了瞅枸杞水,猶豫幾秒鐘,“大妹子,給一根唄?我在這個位面滯留了小五年,存貨早抽空了,饞得厲害。”
“荷花,玉溪,紅方印,還是黑蘭州?”
“紅方印吧。”
“送你了。”宮商拋過去一整盒未開封的紅方印香菸。
“爽利。”
黃南塘抽出一根,用鐵鉗從椅子旁的小火盆裏夾出一塊炭點燃,美美嘬上兩大口,笑着朝宮商翹了翹大拇指,同時禮尚往來,召出個人欄。
姓名:黃南塘
加持
【魏氏金液還丹】
【丹鼎派·參同契(二百年修爲水平)】
《參同契》,東漢魏伯陽(雲牙子)所著。託易象而論煉丹,以乾坤爲鼎器,以陰陽爲堤防,以水火爲化機,以五行爲輔佐,以玄精爲丹基,爲千古丹經之祖。
效果
【小爐鼎(內丹)】
【金返歸性(外丹)】
獨立技能:【封靈榜(殘缺)】【神機十煉】【惡來戟】
附屬技能:略
品階:七品(鸂鶒)
“參同契……文補子七品……”
陳酒垂下眼皮。
“鐵騎掠至青芒山哨寨,將行奇兵,鋒指白鹿丘烽燧堡。有阿什河衛小旗陳酒,身壞金剛不壞袖裏乾坤之妙法,有志報國,出列請纓,獻裏應外合之計……陳酒以凡胎之軀,搏殺洋夷校尉有二,丹瑞甲冑十餘臺……關寧鐵騎馬踏白鹿丘,陳酒當居首功。”
黃南塘拍了拍一頁墨跡端正的文書,
“這是李雲飛的述職文書。唔,他是個大老粗,大字不識一籮筐,估計是楚漢升幫他潤筆的。”
語罷,他又翻開另一份,
“鐵騎趁夜行至白鹿丘烽燧堡,恰逢小佛朗機百人隊攻城,天賜良機,一箭雙鵰……這份是李雲飛手下副百戶呈上來的,隻字沒提你,滿篇都是關寧軍如何勇武無雙,荷蘭紅鬍子與小佛朗機人如何不堪一擊。”
黃南塘摘下嘴裏的菸頭,低頭抿了口熱水,慢條斯理:
“陳酒,你說我該信誰呢?是信你一個八品擺渡人,單槍匹馬攪亂了整座烽燧堡,還是信我麾下關寧鐵騎的英勇悍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