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扶住了顏慧冉的肩頭,朝顏賦投去凌厲一瞥:“顏大人,還記得我上回跟你說過什麼吧?”
顏賦額前霎時,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如何不記得?
那日秦儼避開顏慧冉二人,將他留下,清清楚楚地說了一句:“我這夫人雖然不受你寵愛,卻被我視作掌珠,他日若在你顏家再受什麼委屈,我必要你顏家付出代價!”
正因爲這句重話,秦儼纔在馬車上訓斥了顏沫沫,可沒想到這個混賬東西竟然賊心不死,今日竟做下這般滔天大禍!
幸好顏慧冉今日無恙,若真是有個好歹,秦儼勢必掃平了顏家。
“我記得、記得......”顏賦抖抖索索地擦了擦汗。
“很好,”秦儼收回目光,“那你便看着辦罷。”
“是......”顏賦咬了咬牙,應了聲。
顏沫沫狐疑地看着二人,不知其中有什麼。
還沒等她猜到,已經聽見顏賦的一聲暴喝:“不知死活的東西!跪下!”
顏沫沫還從未見過父親發這麼大的火,嚇得腿上一軟,徑直跪了下去。
“給你姐姐磕頭認錯!”顏賦怒目而視。
什麼?
顏沫沫以爲自己聽錯了。
回回她與顏慧冉發生爭執,顏賦都是護着自己,只有顏慧冉磕頭認錯的份。
自己怎能給她磕頭?
擡頭一看,顏慧冉正不悅地看着自己。
顏沫沫恨得絞着帕子,把頭昂得更高了。
見她還不肯就範,顏賦恨鐵不成鋼地給了她一個嘴巴:“怎得?你還要作死不成?你今日不好好給你姐姐賠個不是,就給我滾出顏家!”
顏賦深知秦儼是何等手段,現下已經算是開恩,沒有親手處置了顏沫沫,自己若不做得像樣些,只怕顏沫沫今日必是凶多吉少。
“爹、你!”顏沫沫一聽要滾出顏家,不敢再鬥氣,瞬間沒有氣焰。
她只得忍着眼淚和恨意,朝顏沫沫磕了一個頭。
“妻妹莫不是不知什麼叫響頭?”秦儼睨着她,依然扶着顏慧冉的肩頭。
顏沫沫的淚水終於滾滾而下,她幽怨地看着秦儼。
這個男人,她愛慕了四年,足足四年啊!
可如今,竟然爲了給另一個女人順氣,便這樣羞辱自己。
秦儼卻絲毫不爲所動。
在他看來,顏沫沫不過是醜人多作怪,自己並不想在這裏多看她一眼,他只想儘快了結,帶着顏慧冉回家。
看着秦儼不屑一顧的眼神,顏沫沫徹底心如死灰,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從牙縫裏擠出一聲:“姐姐,是我錯了。”
顏慧冉淡然一笑:“只盼妹妹能記着今日這響頭,以後行事爲人。都收斂些纔是。”
顏沫沫不敢擡頭,低頭憤恨地咬着嘴脣。
見顏慧冉不再刁難,顏賦趕緊賠罪:“我今日就將她押回去,便關祠堂,不許她喫喝,好好地面壁思過,跪足三日才許出來!”
顏慧冉輕聲笑了笑,那祠堂她再熟悉不過,從小到大不知跪過多少回。
“顏大人自行處置吧,秦某沒這個功夫,也不願多問,只是——”秦儼目光中陡地殺氣一盛:“沒有下次!”
顏賦不敢多耽擱,命人將顏沫沫押上馬車,拱了拱手,便趕緊跟着上了馬車。
等他們走後,秦儼忽地朝巷子的角落,一瞥:“出來!”
顏慧冉詫異地循聲望去,角落的籮筐抖了抖。
竟然從裏面,出來兩個人!
一個是剛纔那孩子,另一個是剛纔阻攔顏沫沫殺人的,夏利子。
“快過來!”顏慧冉警惕地看着夏利子,一邊朝那孩子招手。
夏利子哆嗦着走出來,朝地上一跪:“夫人,小人不該和他們一起做這腌臢事,自始至終,小人都沒有動過一下手!求夫人饒了小人吧!”
秦儼充耳不聞,朝厲十一稍稍行了個顏色。
厲十一即刻會意,提劍上前,準備結果了夏利子。
“不要殺他!夫人,求求你不要殺他!”孩子忽然哭着抱住夏利子。
顏慧冉與秦儼都十分詫異,這人明明是殺他母親的兇手之一,他怎地還替兇手求情?
“爲什麼不要殺他?”顏慧冉柔聲問道。
“剛纔、剛纔那個壞人要殺我,”孩子抽噎道:“是、是他護着我,不讓他們殺我。”
原來如此。
顏慧冉緩了緩神色,看着夏利子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夫人,我叫夏利子。”
“沒想到你還有一念善心。”顏慧冉微微點頭。
“小人本也不想,做這天打雷劈的惡事,只是自幼家貧,跟着他們纔有口飯喫,可我心中也是有善惡之分的,讓我取人性命,我是下不了手的,只可惜沒能救他母親......”
秦儼朝厲十一擡擡手,厲十一立馬收了劍。
一聽夏利子提到自己的母親,那孩子忽地想起傷心事,嚎啕大哭起來:“我要孃親!我要孃親......”
顏慧冉上前幾步,蹲下身來將孩子摟在懷中,忍着眼淚,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這孩子全是因爲自己纔沒了母親。
“好孩子,你娘是爲了救我,才......是我對不住你們母子。”顏慧冉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孩子似懂非懂,吸着鼻子道:“我娘說,夫人是菩薩心腸,不能讓壞人欺負了......”
顏慧冉的淚水無聲滑落,溫聲道:“別怕,以後你就跟着我,我一定會替你孃親照顧你。”
“真的嗎?我、我能跟着夫人嗎?”孩子怯怯地看了顏慧冉一眼。
“以後你不要喊我夫人,就叫我一聲‘姑姑’吧。”
孩子有些怕生,遲疑着不敢開口,夏利子卻知道,這是孩子天大的福分,趕忙拉了拉他的小手道:“傻孩子,快叫啊。”
“姑、姑姑。”孩子怯生生地叫了一聲。
“哎。”顏慧冉微笑着應聲:“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傅煙。”
傅煙?
顏慧冉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
這個名字。
分明是,她替三哥的遺腹子起的名字!
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顏慧冉有些不敢相信,她扶着孩子的肩頭,細細端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