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衍大師說從西燕拿解藥比登天還難,並非言過其實,而是事實。
那可是敵國,要光明正大求藥是根本不可能的,唯有悄然潛入西燕國,祕密尋找纔有可能成功。
然而,那也跟大海撈針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除了西燕國,就沒別的地方有解藥了嗎?”
“沒有。”清衍大師毫不遲疑地答道,“那紫筠草只在西燕有,且需要培育,尋常之地也見不着。”
顏慧冉緩緩閉上眼,勉強穩住心神,知道自己這次怕是死定了。
“若沒有解藥,我頂多還能活多久?”
清衍大師如實答道:“正如老衲以前說的,最多三年,三年之後毒發,神仙也救不回。”
既然命運如此,悲傷也無用,現在能做的,就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辦完,再想辦法找解藥。
雖說機會渺茫,但再怎麼渺茫,也終歸是有機會,她不能就這麼放棄。
“我明白了,多謝大師相告。”
臨走之前,顏慧冉再次懇求:“此事還望大師不要告訴其他人,尤其是相爺,我不想他跟着擔心。”
“老衲明白。”清衍大師看她明知自己活不過三年了,心裏卻還想着他人,倒也生出幾分佩服。
“夫人保重。”
“大師保重,告辭。”
顏慧冉連夜乘坐馬車,朝京城的方向趕,但離開時已經是二更天了,晚間雖然月明,卻因是山路,樹蔭遮擋,路上很暗,車伕不敢驅車驅得太快,所以行程要比來時慢了很多。
天矇矇亮的時候,車纔到山腳。
“夫人。”
白衣的聲音從窗外傳來,將迷迷糊糊的顏慧冉鬧醒。
“何事?”
她挑開竹簾,探頭出去看。
忽然就聽見一陣打鬥聲由遠及近。
“什麼情況?”
白衣安撫道:“夫人別急,是前面有一夥人在打鬥,像是尋仇,您看咱們是不是要繞道?”
這是大路,再有兩個時辰就能抵達京城,但如果繞道而行,至少還得再多花兩個時辰才能到。
顏慧冉擔心秦儼找不到自己,會去找宋亦書麻煩,也害的他擔心,所以想盡快趕回去。
“不繞了,先等一下,待他們打完了再走。”
不就是打羣架麼,用不了多久。
白衣點頭應諾。
等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果然打鬥聲慢慢止息了,顏慧冉正要吩咐車伕驅車的時候,忽見前方一個人從霧靄中踉踉蹌蹌地走來。
他手裏還握着劍,身上臉上都全是血,顯然受傷很重。
“救命……”
男人到了馬車前,砰然倒地,伸出手向車內的顏慧冉求救。
白衣有點於心不忍,低聲問:“夫人,要不要救?”
顏慧冉並不想多管閒事,以免惹禍上身,遂搖了搖頭。
“還是趕路要緊。”
“是。”白衣微微頷首,正要叫車伕趕車,那男人猛地又往前爬行了一段,大聲道:“表小姐!看在我是昔日宋家舊部的份上,救救我吧!”
聽到“宋家舊部”四個字,顏慧冉猛然心頭一跳,當即下了馬車。
男人仰頭看着她,一個勁點頭:“正是。”
“你叫什麼名字?”顏慧冉又問。
“宋璽。”
宋璽?
顏慧冉對這個名字卻並無印象,不過,昔日宋家乃高門大戶,門中食客幾百,她沒印象也很正常。
況且,此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年紀還輕,很可能是宋家某位舊部之子,她不認得就更不足爲奇了。
正說着,後面的黑衣蒙面人就追了過來,共有四個人。
宋璽連忙再次求救:“表小姐,救救我。”
既然是宋家舊人,顏慧冉就不能不救,於是看向白衣,道:“白衣,有勞你了。”
白衣握了劍,肅然道:“夫人放心,這幾個人就交給我了。”
話音剛落,他便一蹬馬鐙,縱身飛了出去,最後飄然落在幾個黑衣人身前,很快與他們打作一團。
顏慧冉則攙扶着宋璽到路邊的樹下休息,見他身上多處傷口都在流血,便取出兩顆藥丸讓他服下,而後給他包紮傷處。
身爲大夫,她的手法自然很利落,宋璽看着她的側臉,忽然有些呆了。
近處來看,這女子竟是美得不可方物,世間女子能如此脫俗者,他還是頭一回見到。
只是可惜,已經嫁人了,嫁的還是丞相秦儼。
不過,那也沒什麼,他並不在意。
“暫時不要亂動,等好些了再走。”
“多謝表小姐。”宋璽衝她咧嘴一笑,一雙桃花眼亮如星光。
其實仔細一看,這人不僅年輕,且長相英俊,氣度不凡,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竟然有種養尊處優的貴族公子氣質。
顏慧冉恍惚間,還以爲自己看錯了。
“不必言謝,你既是宋家舊人,我出手相救是應該的,不過之後你最好是離開京城,走的越遠越好,否則性命還是難保,咱再遇到這種情況,未必就能遇到我了。”
宋璽頓了頓,搖頭:“不行,我還有事沒辦完,暫時不能離開。”
正當顏慧冉想問他有什麼事時,對方忽然拉住她的手,“要不,我跟你回去,可好?”
顏慧冉睜大眼睛,驚愕地甩開他的手,一口回絕:“當然不行!”
她怎麼可能把這人帶回相府?秦儼問起來,她如何回答?簡直是胡鬧。
“爲什麼不行?”宋璽又死皮賴臉地湊過來,再次握住她的手腕,大有要撒嬌的意思,“你救了我,我還沒來得及報答呢,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
“你不必……”
“報答的方式我都想好了,我就要以身相許。”
顏慧冉大驚失色,慌忙站起身往後退,遇到個神經病嗎這是?
“你瘋了吧?我已經嫁人了,你難道不知?你是宋家舊人嗎?”
就在方纔,她還同情此人,覺得是宋家連累了他,頗爲愧疚,現在同情與愧疚都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有厭惡了。
“我當然是宋家舊人,”宋璽撐着樹幹站起身,朝顏慧冉走近,“我早就仰慕表小姐了,本以爲此生再也見不到,不曾想今日危難關頭竟見到,這就是緣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