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一聲，看到推門進來的是周於峯時，苗奮勇提前伸出雙手，大步迎了過去。
“周董事長！”苗奮勇大聲稱呼，雙手緊緊握住周於峯的手。
“抱歉，讓您等了小半天，浙海市有些急事給耽擱了行程。”
周於峯急忙致歉，這間屋子裏的暖氣燒的並不好，苗奮勇的手都是冰涼的，而且...這位的打扮過於老舊，穿着一身非常普通的深藍色棉衣，一雙發皺的皮鞋上沾滿泥結，哪裏像是一位廠長的打扮。
“誒，沒事！”苗奮勇大手一揮，毫不在乎，“都是老朋友了，這麼說就見外了。”
“成，那我們坐下聊。”周於峯點點頭，隨即與苗奮勇一同坐在了沙發上。
周於峯稍有停頓，掃了眼空蕩蕩的辦公室，似乎只有苗奮勇一個人，於是又問道：“苗廠長，這熊貓廠的其他職工呢？”
如果要簽訂雙方合作，熊貓廠財務等部門是要做相關交接的，周於峯是這個意思。
可週於峯的這話落在苗奮勇的耳朵裏，這位心裏咯噔一下，更是沒底了，熊貓廠的窟窿沒法拿出來讓人家正眼瞧，雜七雜八地欠得錢太多！
索性苗奮勇就一個人來了，讓財務部的同志們交接明細，這合作多半是談不成。
“周董事長，就我一個人來了，不過咱們企業間的合作，我可以拍板定決，現在熊貓牌電視可是獲得了消費者的一致好評，質量通過了層層考驗，圖像轉換技術更是穩定，合格率幾乎達百分之百...”
苗奮勇表情飽滿地自賣自誇，吐沫星子四濺，很是富有激情，因爲這位廠長心裏清楚，讓眼前的男人點頭，這是唯一讓廠子活下去的希望！
千百號的職工還等着過年，雖然機會渺茫，但一定要試一試，肩膀上的擔子太重，只能是彎着腰。
所以當週於峯的目光看過來時，苗奮勇總會討好地點頭笑着。
周於峯則是很有耐心地聽着苗奮勇的話，也不打斷，見他沒話說時，纔是開口詢問：
“現在熊貓廠的債務具體有多少？不光是銀行貸款和職工工資，還有供貨商的欠款，以及企業所簽訂條款中的賠付金額？”
“這...”苗奮勇低下頭，緊鎖着眉頭，看起來非常爲難，支支吾吾好片刻時間，纔是低聲呢喃道：“累計總欠款的話，將近有七千萬！”
七千萬這個數字，在這個年代裏，真的是不敢想，苗奮勇自己說得都心虛。
“嗯，在預想範圍之內，正常。”然而，周於峯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這樣一句，隨後便沉默下來，思考與熊貓廠的合作如何簽訂。
“嗯？”
苗奮勇不理解周於峯這話的意思，什麼叫正常？那這合作還談不談，擡頭看向張奇志時，這位也是一臉疑惑，不明白一把手的想法。
牆上的掛錶發出“滴答”聲，襯托着時間走得緩慢，苗奮勇的額頭上慢慢溢出一層細汗，此刻連同呼吸都是沉重的。
片刻後...
“七千萬的話....”
周於峯終於是開口了，但也立即讓苗奮勇的心提了起來。
“夏爲資本這邊，可以先給熊貓廠撥款三個億，一是要持續加大廣告的投放量，二來馬上要過年了，給職工們補齊工資是基礎，還要發放些福利，就按照花朵集團的標準來，一樣都不能少。”
聽到這裏，苗奮勇已經是激動地站了起來，睜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周於峯，臉頰兩側的肌肉都在抽搐着。
“但這價格戰還得繼續打，畢竟市場上有競品，到了這個時候，更得熬，直到對方撐不住爲止！”
周於峯倚靠在沙發上，繼續言語輕鬆地說着，此刻的樣子格外灑脫，在別人身上，是要命的大事，可到這位這裏，就是侃侃而談的小事。
“但這三個億，要佔熊貓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另外企業的主要經營權在花朵集團這裏。”周於峯最後明確說明要與熊貓廠合作，而之前要求的資金分配，已經是參與管理了。
“好！一言爲定！”
苗奮勇重重點頭，生怕周於峯後悔，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切道：“那周董事長，來，我們簽字，現在就籤合同，我個人可以代表熊貓廠！”
“哈哈哈哈，不急，正好到了飯點，咱們先去喫一口？”周於峯笑語道，眼前這位急切的樣子，倒像是個十七八歲的後生，哪裏有半點的穩重。
“周董事長，咱們還是先簽合同吧！”苗奮勇堅持道，幸福來的這麼突然，怎麼可能錯過，萬一喫個飯，對方又後悔了怎麼辦？
“那成，讓張經理去擬定合同吧。”
周於峯點頭應了下來，隨後與苗奮勇坐在沙發上聊起閒話，張奇志則是修改合同，因爲與長紅提前擬定過，現在只需更改名稱和金額。
只是...這一次的合作，除了周於峯以外，其他所有人，都覺得太快，就像是商量下午去哪喫的一件小事一樣，有種不真實感。
而在這期間，苗奮勇的心一直都是懸起來的，手心裏出了一層汗，多會簽了這合同，心裏才能夠踏實。
很快張奇志擬定好合同，苗奮勇仔細看了好幾遍，確定無誤後，立即落下自己的名字以及公章，而後就等着花朵集團這邊簽字落章了。
周於峯簽字，落章，這個動作，苗奮勇一直都在直勾勾地盯着，等到最後確定合作之後，不由得長吁一口氣，無力地倚靠在沙發上。
“周董事長，謝...謝謝！”
苗奮勇再次與周於峯握手，不同於剛見面時的窘迫，周於峯從這位的眼睛裏，看到了亮光。
對，就是亮光，亦或者是希望？
......
落日輝煌的時候，苗奮勇離開夏爲辦事處，這位先是穩重地走了一段路，等回到招待所的那條路後，卻是歡快地奔跑起來，搖拳吶喊！
“啊！熊貓廠活下來了！”
“活下來了！”
“廠子活了！”
苗奮勇歇斯底里，望着落日餘光，眼含淚珠，這口氣終於是緩過來了，這段期間受到太多的委屈與指責，最後又是捂着頭緩緩蹲下，嚎啕大哭。
可這是喜悅的哭聲啊！
“哈哈哈哈...”
突然，苗奮勇又是狂笑不止，這幅樣子在旁人眼裏，這人跟瘋了似的，經過他身邊時，加快了腳步，可這位廠長，只是想到了職工能收到福利後，一個個開心過年的樣子，自己也跟着笑了起來...
......
當米國資本開始擠兌華夏企業時，有多少人像苗奮勇一樣，深處絕望之中，最後只能無奈讓出股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品牌消失。
可現在，夏爲資本給了這些人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