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盧大郎,乃是范陽郡公盧承慶。
盧承慶出自范陽盧氏,出身於范陽盧氏北祖大房,,繼承了范陽郡公的爵位;
現如今官拜戶部侍郎,是個極有風采的人,原歷史上,此人爲官頗爲清廉,以後,他將會出任李治的宰相!
但是,在現在這個時空裏,就難說嘍。
他恭謹的對李世民行了一個禮:“陛下,犬子盧景祚今歲參加了進士試。“
李世民感慨:“范陽盧氏,詩書傳家,自東漢盧植開始,歷代子弟都好學雅文,著作宏富,令人稱頌。
大郎的兒子既是參加了進士試,料來是要中的。“
李世民倒不是故意恭維盧承慶,而是范陽盧氏,確實聲名顯赫,這數百年來已不知出了多少鴻儒博士。
盧承慶謙虛的道:“臣命犬子參與進士試,只在磨礪他的心性,陛下如此誇耀,倒讓臣無地自容了。“
雖然說話很謙虛,不過他笑得很恬然,一副勝券在握。
甑山縣公郝相貴聽着心都涼,想不到參加今歲進士試的世家子弟有這麼多,如此說來,我兒子估計要涼、希望渺茫;
他本來一直瞪着李治,現在,心亂如麻、神情恍惚。
盧承慶又繼續道:“盧家只推舉了犬子參與進士試,當然比不得晉王殿下這樣志在必得。“
聽得盧承慶諷刺,李治倒也沒神馬在意,他心裏只關心着考試成績。
但李世民臉上卻閃過了一抹尷尬,這是諷刺李治啊,可細細想來,又感覺是在諷刺他自己。
哼,這范陽盧氏也不是個,好玩意!
本來李世民還爲表示親密,稱呼盧承慶爲盧大郎,現在卻一拉臉,再不理他了。
李世民自城樓向下看,便見這下面已是人山人海,聞訊而來“喫瓜羣衆”絡繹不絕,人頭攢動。
這其中當然有不少參與科考舉人,當然,也有許多打醬油的。
今歲皇榜最有看頭,正因如此,場面十分盛大。
人羣之中,郝處俊向前擠着,揮汗如雨,好不容易擠到了前面。
郝處俊便四顧左右,卻只見着李義府,其他幾個讀書人不見影子。
李義府笑着跟郝處俊打招呼,郝處俊問:“你收到了恩主李治的信沒?“
李義府便苦笑言:“收到了。“
“如何?“
李義府猶豫着說,“我怕這邀約又是恩主九皇子的鴻門宴,所以我回了書,推說自己病了去不了。“
原來李義府也沒去晉王府,郝處俊的差愧內疚,也就稍稍,緩解了。
他對李治心情複雜,一方面覺得這個恩主李治不算,太壞,可另一方面,這傢伙有點,坑人,自己怎麼就招惹上了他呢?
李義府驀然道:“郝兄,你說,我們是不是做的有些過分?“
“大家都有前程,豈可拿自己的前途去陪恩主李治開玩笑。“
郝處俊面無表情:“我已打算好了,此番十之七九是不能中的。
據聞不少世家大族子弟,參加了今歲進士試,看完榜,我就打算收拾行裝回安州老宅,好好用功讀書。賢弟有何打算?“
李義府耷拉腦袋,暗綽綽想。
下次還有機會嗎,自己不過是寒門,此次不中,難道還一直讀書?
想着父親的殷殷期盼,而今又前程未卜。
李義府勉強笑言,嘆道:“到時再想別的出路吧,唉,現在我也爲難啊。
說來奇怪,許多日子不見恩主了,昨夜竟夢見了九皇子。“
郝處俊唏噓,真是怪了,有時還真有些想念,想念學堂、想念紅燒肉、想念……!
但隨即他就板臉了,言道。
“我們在那格物學堂有甚麼收穫呢?
恩主李治雖也給我們上了幾課,可多是老生常談,我不覺得他有甚麼高明。
賢弟,我等追求的是功名,爲的是將來輔佐聖主治理天下,不可懷有婦人之仁。“
對李治的稱呼都不相同,都這就是郝處俊與李義府的區別了,也是七個讀書人最有意思的地方。
郝處俊稱呼李治爲恩主李治;李義府稱呼李治爲恩主九皇子。
郝處俊的稱呼中直呼其名,李義府的稱呼中帶上皇子。
這是因爲。
郝處俊家門第有些高,自認比較清貴,故敢於直呼其名;
李義府家門第低,則比較認可李治的皇子身份。
但兩人稱呼的共同點,則是稱恩主時必帶點什麼,而不是直接尊稱恩主。
這是因爲,他們成了李治的學生,是被動接受,有些,不甘心嘛!
閒話少敘。
李義府,覺得有理,笑容可掬迴應郝處俊道:“不錯,我聽他的課,也沒覺得有何高明之處。“
郝處俊回頭看,來人是那盧承慶家二公子盧景祚,盧景祚極儒雅,閒庭散步來到皇榜下!
他身側數十個童僕將人推開,在這嘈雜的環境之下,盧景祚一點也不狼狽。
盧景祚微笑,悠然搖着摺扇,又道:“此處真是熱鬧啊,郝賢弟似乎也操了勝券嗎?“
別奇怪,這摺扇製作也是李治奶爸所教,只是不難製作,但讀書人都喜歡,市場需求旺盛。
所以,已經有不少小作坊仿製,李治也不稀罕。
郝處俊臉一紅,他哪裏敢在盧景祚面前託大,只道:“哪裏。“
盧景祚微笑言:“說不準郝賢弟僥倖勝了呢,郝賢弟此前不是在李莊格物學堂讀書嗎?“
這句話,直讓郝處俊,羞窘至極。
盧景祚又道:“方纔不過是一句玩笑罷了,郝賢弟不要見怪。“
他是一個諧趣的人,話語裏帶着開玩笑意思。
當然,對於盧景祚而言,他並不覺得自己有惡意。
終究以他這樣的身份,是無法體會郝處俊心情的。
正在這時,有人大呼道:“放榜了,放榜了。“
果然,只見一隊車馬正從考場方向過來。
這幾日,考官們都關在考場裏,成績一出來,便立即將這新鮮出爐榜單送至承天門。
這也是爲了杜絕作弊風險。
如此設計,是要向天下讀書人證明,哪怕是皇帝,也絕不會提前得知,考試成績。
科舉新制也才能讓所有人相信,新制是公平的。
第一張榜單貼出,是明經科,不過榜單出來,沒人意外,無人高中。
在大唐,秀才科是最難的,已經許多年沒有人中過,別奇怪大唐初期科舉就是這樣。
緊接其後,便是明算、明法、明字諸科。
上頭各取了十幾人,只是對於喫瓜羣衆者而言,這幾科其實並非是大家關注焦點;
終究唐朝的科舉考的科目很多,有算數,有書法等等;
大唐科舉真正受人重視的,還是含金量最高的,進士科考試。
貼出一張張榜單後,有人歡呼雀躍,有人指指點點。
當家吏官唱到‘進士試’,現場一下子都安靜了,屏息以待。
重頭戲來了。
榜單貼出,搖着摺扇的盧景祚興致盎然,臉上依舊悠然微笑,視線輕輕掃過榜單,見這榜單上只有九個名字。
心裏就想,還以爲今歲進士科能多中幾個呢,誰曉得還是錄取了了。
盧景祚便打起精神,自信地在榜單上搜尋自己名字。
只是,當他看到第一個名字,大喫一驚。
“郝處俊“。
耳畔,許多人已經開始叫起郝處俊名字。
“這郝處俊是誰?“
“想起來啦,聽聞是安陸郝家,甑山縣公之子。“
“呀,此人真是有,大學問,竟是名列,第一。“
“郝家竟出了這樣俊傑。“
……
盧景祚面上還帶着笑,依舊搖着扇子,他繼續看下去,第二個名字:“李義府……“
到了這時,盧景祚臉色再也保持不了淡然,變得,難看。
他繼續朝下搜尋,竟還是沒有自己,他的臉,黑了。
而在一邊,人們還在議論:“這李義府又是誰?“
“魏同玄是何人?“
“高智周……“
“郭正一……“
一個又一個的名字,人們努力搜尋,議論紛紛。
難以置信,太難相信了,圓瞪雙眼,郝處俊死死盯着榜單,此刻,他的心似要,跳出!
第一啊。
竟是第一名!
這真真的難相信。
從前日子只是關門讀書,哪能想到,這進士試,竟一舉高中,奪魁了。
難道,真是我,學貫古今,我有這麼大的,學問?
他回憶在格物學堂作的考卷試題,幾場考試和文章,他都覺得作的不錯,可到底有多好,他心裏卻是沒有數的。
終究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可他繼續向下看去,一個個熟悉的名字落入自己的眼簾,這都是他在李莊格物學堂的同窗啊。
一時之間,他覺得時間都,停頓、靜止。
這些名字,他再熟悉不過了。
李義府,直接拜倒,失聲大哭,激動啊。
還有高智周,還有郭正一……
有人激動大喊,“快,快去查查,這九人都是甚麼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