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這倉庫裏堆積如山的銅塊,雖然在源源不斷的運出去,可永遠都有新的銅塊冷卻後補充上去。
最爲可貴的是,這銅塊色澤紫紅,表面上看幾乎沒有絲毫雜質,顯是上好純銅,這是最好的銅啊,這就顯得尤爲,可怕了!
蕭德言剛纔還面帶微笑,自我感覺良好,可是下一刻,他的臉色驟然不對勁了。
長孫無忌最爲識貨,並且他還能推測出,這一定是奶爸的傑作,處處都是,奇思妙想啊!
因此,長孫無忌激動大叫了,“李治!“
他居然激動到直接喊起李治的名字,以前可從來沒有這樣過!
長孫無忌道:“你這裏,每日熔鍊多少這樣的紫銅?“
方纔,許多人還覺得自己的頭昏沉沉的,可此時,卻都打起了精神,不對勁,不對勁啊。
李治就笑吟吟地解說。
“也不多,現在只搭了三個這樣的高爐,所以每日能熔鍊出來的紫銅,也不過七八萬斤罷了,主要是匠人們手藝還很生疏,許多地方還需要改進,若是將來滿產了,到時候再多建幾個高爐,事情就好辦了。“
七八萬斤?
有人開始懵圈。
李世民的眼裏猛的閃過了驚喜。
而身邊的人,卻有許多已覺得自己的身子搖搖欲墜了。
恐怖,太恐怖了!
奶爸竟然是如此高明!
如果不是今天來此,他們還不知道呢!
長孫無忌,驚訝、張着口、合不攏,但他的腦子卻在高速運轉。
而李治卻表現的,很遺憾。
爲什麼?
因爲,我李治簡直就是格物家中的渣渣呀,奶爸,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的教悔啊!
日產七八萬斤,換算到了你那邊的計量單位的話,也不過是四十噸!
這還是礦場上千人的產量,用了足足三個高爐才產出來的,在你那邊,隨意一個高爐,一天下來都是五六千噸的產量,效率高到嚇人的程度,而我大唐這粗劣的高爐,每日所產,不過是你那邊的數百分之一。
奶爸,小治我,慚愧啊!
可這數字,對於長孫無忌而言,已經足夠震驚,因爲這是天文數字。
這是銅啊,上好的,純銅!
一百個錢,差不多是一斤銅,一貫錢,大約是十斤合金銅。
而這七八萬斤,豈不就是每日產出的純銅,便足夠鑄造近萬貫銅錢?
那一個月就是三十萬貫。
這還不包括李治所說的繼續加大投產的情況。
若是再加上將來增產,豈不是可能一月下來產錢百萬,甚至兩百萬,三百萬貫,……!
所有人都一時間給驚嚇到了,實在太可怕了。
難怪了,這就難怪了!
韋玄禎,站一旁,木然佇立,良久,他嘴皮哆嗦,喃喃自語。
“難怪了,難怪晉王府敢這樣的大肆收購土地,原來,他家的錢,是這樣來的啊。我,我,……!“
那可是土地啊,哪怕是它不種莊稼,放在那兒,也是寶貴的土地。
可現在,當他們看到這巨大高爐裏,隨時流淌出來的純銅液,只片刻功夫,就可買下自己家裏大片土地,就算是對算數一無所知的人,也能明白,自己好像,很傻、很傻!
此時,李治又道:“這鄠縣,有的是銅脈,所以小治我打算過一些日子,再招募一些人在這鄠縣山嶺深處繼續勘探,到時再建七八個作坊,十幾個高爐,如此,便可保障這紫銅的產量了。“
“我,我的地啊!“一聲哀叫,韋玄禎突覺得自己眼前發黑。
你能明白,他此時是什麼樣的感覺嗎?
銅,之所以值錢,大家都當作寶,正是因爲這東西生產成本高,開採效率低,煉製不易!
大家之所以肯賣地,一方面是因爲地價暴跌;
另一方面,是因爲危機造成了市面上銅錢的緊缺,說白了,就是大家都不肯花錢而是私藏,並且這個私藏的時間還不是一朝一代,而是許多朝代都是這樣,這就形成了,所謂的錢荒。
這錢荒,危害極大,甚至有後世的歷史研究學者,把唐朝的覆滅,都歸究爲錢荒所致!
所以,奶爸此舉,可以說從根本上保證了李唐”江山永固”!
但現在,原本大家的想法是,反正這錢越來越值錢,不如就把地賣了換成銅錢,地主變成財主;
可哪裏想到?
李治居然還有後手,他不但有後手,居然還把大家都邀請來觀看紫銅的冶煉。
不當人子啊,這是人乾的事嗎?
噗!
於是乎,怒火攻心之下,韋玄禎竟是直接從嘴裏噴出了一口老血出來,沒法活了,不能活了哇!
難怪晉王府永遠拿得出大量的銅錢,難怪他們晉王府欠了天文數字的債務,竟還一點都不着急,原來他早有這樣的準備,這是在謀奪我們韋家的土地啊。
試想一下,若是天下數不清的礦山,都用這方法開始煉製紫銅,那會是多麼可怕的,事!
到那時,只怕市面上的銅錢就算不氾濫,那也絕對會不斷的貶值。
偏偏地,自己家的絕大多數產業和土地,都已換成了銅錢,這,你這不是要逼死我嘛?!
於是,韋玄禎,眼睛赤紅,死死盯着李治,驀然咆哮了:“李治,你,你,你侵吞我韋家土地,你,十惡不赦!“
他渾身發抖,情急之下,竟連說話,都、磕磕巴巴!
他這一句話,幾乎道出了所有人的共同心聲。
缺德,缺大德了啊,這畜生,有這樣做人的嗎?
這日子沒法過了啊,我要打破他的狗頭!
李治見韋玄禎又要發瘋,卻是拉下了臉來,大喝道:“這是什麼混帳話,我這銅,乃是和朝庭合營,其中朝庭還佔了多數,我煉出銅,交給朝庭,朝庭鑄出銅幣,以銅幣買我的銅。怎麼,鍊銅還犯法了?“
韋玄禎,眼淚要流出來了,氣惱不已道:“可是你事先,你事先就是奔着我們的土地去的。“
李治卻是比他還兇,還要理直氣壯。
“你這又是神馬昏話?當初我可不想要你們土地的,是誰非要將地賣給我的?
那時候,可是越王殿下再三請求,我實在無可奈何,方纔答應的,你們自己忘了嗎?
甚至當初我是再三不肯,你們卻非要塞到我手上!
噢,賣地的時候,你可是高興得手舞足蹈,還說越王殿下愛護你們,怎麼這才一個多月不到,就翻臉無情了,倒成了我這被你們逼着買你們地的人,要謀奪你們的土地了?
這買賣,歷來是你情我願,我李治還能拿刀逼你賣?誰強要我買地,你們就找誰去,爲何總是和我爲難?這還沒有天理了嘛?“
李治說得振振有詞,因爲他說的,都是現實中剛剛纔發生過的事!
然後他又道,“難道前陣時間的事,你們都忘了嗎,這才幾天啊,現在你到是反過來怪我咯,是不是你們非要逼死我才甘休?
我做什麼,你們都不滿意,咋日要我買,結果我遂你們所願買了,結果今日又說我害你,我害你什麼了,到底是誰害的你?“
“……“
當李治一口氣說完這麼多的話,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靜了。
這件事發生的時間並不遙遠,可以說是歷歷在目,大家都親歷親爲參與了!
當初可是越王李泰,代表大家、跪在了晉王李治的腳下,請求李治收購土地的,甚至李治再三推辭,李泰卻說要長跪不起。
而當時大家都還紛紛讚頌越王殿下賢明,這事兒,現在誰都不能說,沒有發生過!
說難聽一些,當初的李治,幾乎是被李泰逼着強行喫下了所有人的土地。
他李治,纔是,受害者,最大的受害者!
此時,李泰,聞之,色變。
他素來紅潤、喜氣的臉上,竟一下子,面白如紙。
因爲他發現,此時此刻,無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這,這豈不是說,是本王坑害了大家?!
更有一些目光,帶着幾分不善。
因爲某些人,甚至開始懷疑,你越王李泰是不是和晉王李治,兄弟倆一起合謀了一出好戲,然後把大家都坑了?
若真是合謀,那晉王李治固然豬狗不如,可越王殿下你可就真的太不厚道!
大家夥兒都對你讚譽有加,而你當初在宮中跪下,眼淚嘩啦嘩啦地說着愛民如子的話,結果這是一場騙局?
這是何其的虛僞和狡詐!
人們雖是憎恨對手。
但是,一定會對二五仔,更加恨之入骨,因爲對手只是侵奪你的利益,而二五仔還欺騙了你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