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驍想了又想,自己大概是因爲這個而生氣。
但,沒有和自己人生氣的道理。
除了爭奪狼王, 狼羣從不內訌。
他很清楚,自己的怒火應該朝外噴灑。
那個人,不應該先來挑釁。
又是一個週一。
狼王帶着壓抑了兩天的狼性到了學校。
高邈比他到的早, 已經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裴驍一到教室,一雙狼眼炯炯有神, 目光鎖定。
大約是感覺到了他灼灼的目光,高邈不由自主地擡頭,等到他快走近的時候, 還衝他笑了一下。
狼王卻扔了自己的書包,隔了兩張課桌,“嗷”一聲, 一腳踩上了桌子,猛撲了上去。
長大了之後, 誰也沒有見過這麼原始野蠻的打架方法。
高邈被掐倒了之後, 整個人還是懵懵的, 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到了他, 連反抗都是癔症了片刻之後的事情。
高邈也算是人高馬大,還是班裏的體育委員,上回鉛球考試全班第一,奈何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臉憋的通紅,也沒能翻轉局勢。
狼生第一次爲了雌性而掐架。
裴驍揮出去了一拳,發現對手太渣,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再揍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
他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趾高氣揚地站了起來,冠冕堂皇地大吼:“你以後離我妹妹遠一點”
方妍詩一驚,瞬間就趴在了桌位上,這句話她熟悉的要命,那天她顫顫抖抖的和他說着“對不起”,他說的就是離她遠一點。
稱呼上變得更合理,看來某狼心思的複雜程度,又朝人類邁進了一大步。
站的道德高度更合理,來拉架的同學,扶起了課桌,又把高邈扶了起來。
沈煜埋怨了一句:“臥槽,你也太不是東西了,連初一的小嫩草你都不放過。”
高邈覺得自己特別冤,別人談個戀愛都能抱抱親親,再不濟,也能拉拉小手,他這純粹是柏拉圖,就送了一盒巧克力。
他黑着臉,摸了摸又疼又麻的嘴角,臥槽,出血了。
沈煜倒是也想說一說裴驍,都是自己同學,出手幹嘛這麼黑。可擡眼一看,裴驍的手可能是碰在了桌子上,兩個指甲都折了,小指甲隱隱還有血跡,十指連心,裴驍傷的不比高邈輕,他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聽說裴驍的爸爸不常在家這個長兄如父,當哥哥的也是替妹妹操碎了心。
轉而又偷偷地說高邈,你他媽泡誰不好,居然想泡自己同學的妹妹
看吧看吧,妹控發飆了。
狼王也沒有預料到,戰役會結束的這麼迅速。
這架掐的一點兒都不驚天地泣鬼神。
看來,人和狼就是沒法比。
他甩了甩手,撿起了書包。
第一節課是物理,預備鈴一響,教室裏恢復了正常,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中午放學,艾果兒還是坐着裴驍的自行車回家。
她的眼睛多尖啊,只一眼就看出了他握着車把的右手不對勁。
正老媽子化身,一個勁兒追問他的狼爪子怎麼了。
這時高邈騎着自行車,風一樣從他們的面前駛了過去。
艾果兒“哎”了兩聲,高邈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少女的玻璃心瞬間碎了一地,可憐的艾果兒還不知道,自己幻想中的初戀還沒開始就已經跑步進入了結束期。
“碰到桌子上了。”一直都沒有開口的裴驍卻在這時道。
艾果兒的注意力被強行拉了回來,低頭又看了一下,看着都疼,“回家得好好消消毒了。”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又念他:“這麼大人了,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到家的第一件事情,艾果兒開始幫裴驍“治療”狼爪子。
兩個人坐在客廳的窗戶下,一縷陽光直直地打在他們的身上。
艾果兒拿醫用棉球蘸了碘伏,客廳裏某狼嚎叫的聲音能飄出去很遠。掐架的時候是挺驍勇的,這會兒又變成了弱雞。
艾姥姥心疼地說:“哎喲,果兒,你輕點兒。”
“輕了上面的灰擦不掉。”艾果兒也很無奈的,扭頭又訓裴驍:“叫你不
裴驍的耳朵尖動了動,做狼的時候也沒見哪頭狼會坐到小溪邊洗洗爪子,現在他一天被盯着洗好幾遍,已經很乾淨了。
他不是狼他知道的,可有些小毛病真的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掉的,比如說護食、護短其實他也找不到可以準確形容的詞語。
嗷~爪子又疼了。
艾姥姥看不過眼,鼓動裴驍:“驍,果兒總是這麼欺負你,掐她。”
裴驍點了點頭,很古怪的眼神看了過去,一擡手,捏住了她的小圓臉,沒敢使勁兒。
艾果兒反手拍掉了他的爪子,從醫藥箱裏取出了兩枚創可貼。
狼王的耳朵尖兒又動了動,那滿腹的焦慮,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爪子很疼很開心。
狼爪子被纏上了兩個創可貼,某狼行動不便,改用左手喫飯,還用左手寫字。
艾果兒快被他氣哭了,人家左手寫的字都比她右手寫的好看。
其實她最近都很脆弱,看見一株小草從牆縫裏擠出來,也會想哭。
她連續鬱悶了好幾天,連帶着小u臉也慢慢向小v臉發展。
城市裏下了大雪,紛紛揚揚地下了整整一夜,整個世界銀裝素裹。
這時,算上這個週末,離期末考試還有七天的時間。
艾青華回來了,進門的第一句話是,“果兒,你長高了”
“是嗎”艾果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又往裴驍的面前一站,還是和他差了一大截。
艾青華呵呵笑笑,跟着又說:“小驍也長高了。”
起始身高相同,差距卻越來越大。
被虐到的艾果兒撇了撇嘴,嘆氣,一點也沒有爲自己即將長出來的大長腿而欣喜。
黑色的期末考試要來了,還有烏漆抹黑糟糕透頂的心情。
爲了下週的期末考,艾果兒決定臨時抱個佛腳,她請了裴驍給他惡補。
其實她不是不聰明,她的數學知識可以幹翻初三的學霸,就是不喜歡死記硬背。
裴驍給她畫了重點要背的內容。
艾果兒在看見第一個重點的時候感慨了一句:“天啊,這也要背”然後,後頭的重點一個沒記住。
裴驍說了半天,艾果兒的英語書還停留在原地,他心情複雜地嘆了口長氣,表情像是要發火,卻忽然一扭頭,自言自語:“算了,我和你生不起來氣。”
艾果兒又受了刺激,狼崽子都學會了人類啼笑皆非複雜的情緒,她的英語和語文不能還不及格呀
這邏輯好像不通,反正她受了挺大的刺激,頭懸梁錐刺股七天過去,腦子被那些文言文和英語單詞整成了漿糊。
一睜開眼睛,是那種“我是誰我在哪裏”的狀態。
艾青華在送她上學的路上安慰道:“及格就行”
艾果兒嘆了口氣,“那樣我要是上不了高中怎麼辦”
“爸爸想過了,實在不行你就走奧賽路,拿個獎,會有高中要你的。”
是哪個作家說的,人要長大,必須得經過千錘百煉。
砸在艾果兒頭上的第一錘,可能是智商問題。
砸在艾果兒頭上的第二錘,可能是體型問題。
砸在艾果兒頭上的第三錘,可能是初戀問題。
如今第四錘也砸了上來,她的爸爸對她也沒多大信心,可見她是個讓人多麼失望的孩子。
初一和初二同一天考試,佔用了初三的教室,是以初三放假了。
挺巧的,艾果兒被分到了九年級三班,還坐倒數第二排。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裏就是高邈的座位。
老天真不厚道,這種時候還在刺激她。
先後考完了語文和英語,她軟綿綿地趴在桌子上,覺得自己耗盡了體內的洪荒之力。
下午考數學,哎呦喂,終於到了能恢復一點點自信的時候。
她振奮了一下精神,拿着自己的筆袋往教室門口走去。
挺不巧的,在門口撞見了來教室拿東西的方妍詩。
兩雙眼睛對視了一下,很快都自動別到了一旁。
艾果兒下樓,準備回家。
方妍詩拿了自己抽屜裏的小說,和門口等她的女孩匯合,快走了兩步,跟在艾果兒的後面,故意很大聲地說:“看見沒,上一次高邈就是因爲她才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