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她纔拿了一塊小碳，在堂屋的桌子上琢磨圖樣，擦擦畫畫，兩手的漆黑，不過總算定下來圖樣了。
她丟了碳塊，起身出去打水洗手，無意看了一眼院外，院外有個老婦人拿着東西站着，正望着宋家門口。
兩人視線對上了，老婦人慌張的背過身，隨後走了幾步。
林俏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有多想，進了堂屋拿出方帕開始繡。
隔壁的王老婆子出來曬衣裳，看見了老婦人，笑着走過去打招呼道：“宋大姐，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老婦人滿頭的銀髮，身子微微有些佝僂。
她是宋廷凡的阿奶宋秦氏。
王老婆子瞥了一眼宋家敞開的大門，小聲道：“咋不進去？不讓進？”
宋秦氏搖了搖頭，擡了一下手裏的東西，滿臉的皺子透露出慈善，“我給牛牛拿點東西來。”
“妹子，你看見牛牛沒？”
她偷偷摸摸見孫子，王老婆子也知道緣由，大概是怕孫子捱打。
前幾次王老婆子來看孫子，走了後，宋廷凡準會捱打。
不過現在宋寡婦變了許多。
“估計是上山了，或者去河邊挑水了，宋大姐，要不進我家等吧。”
她都忘記宋廷凡唸書了，潛意識裏還覺得這孩子在幹活。
宋秦氏不想嘮叨她，笑着拒絕了，“不用了，我就在這裏等，正好曬曬太陽。”
王老婆子家裏還有事也沒勉強了，再看了一眼宋家門口就進家了，對着院子的老頭子小聲道：“廷凡阿奶來了，這會在外面站着。”
王老頭子手裏編着簍子，“咋不喊她進來？”
“喊了，她不來。”王老婆子抓了爛菜葉喂院子裏的雞，又道：“廷凡阿奶估計日子不好過，鞋子都破了。”
“唉，要是廷凡他爹孃在，哪會這樣。”
“老天爺也是不開眼，宋二家多好的一家人，現在就剩廷凡一個苗在了。”
王老頭子嘆了一聲，“這些事哪是我們想得通的。”
“也是。”王老婆子轉頭對着屋裏喊：“老二媳婦，都要喫晌午了，還悶在屋裏幹啥，又不生崽。”
“一天天的真是像伺候大爺一樣，你們出去看看，哪家兒媳婦不是已經起來幹活了……”
……
快到午時，林俏放下了繡活，站起來轉了轉脖子，出了堂屋看了一眼門外，發現老婦人還在門口。
這會太陽已經很大了，明晃晃的耀眼，她也沒找個陰涼處，就這樣曬着。
再曬一會恐怕要中暑了。
她想了一下，站在門口出聲道：“阿奶，有什麼事嗎？”
老婦人聽見她的聲音明顯愣了一下，隨後慌忙將東西藏在身後，“我……來看看牛牛。”
林俏不知道誰家孩子叫牛牛，她想也沒想就道：“阿奶，是哪戶人家？我幫你問問吧。”
她以爲這個老婦人迷路了，或者精神有些問題了。
站着曬了一上午的太陽了。
很快她就知道了，是她自己精神“有問題”。
很有問題。
老婦人眸光疑惑不解，看了她又看，似乎覺得奇怪，但又沒有說，搖了搖頭，隨後就走遠了一些。
林俏見她不肯說，也沒有再問，回屋端了一碗水，出了院子走到了她的面前，“阿奶，喝口水吧。”
老婦人看着水還有些愣，林俏沒去想爲什麼，笑着塞給了她，“喝完就放門口。”
……
學堂放了，頓時孩子們一窩蜂的跑了出去，唯獨十二歲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收拾好筆墨，看了又看，確定沒什麼落下的東西，他才大步的跑出了學堂。
一刻鐘的路程，他半刻鐘就到家門口了。
突然看見了什麼，他眼睛一亮，欣喜的跑過去道：“阿奶。”
“牛牛。”宋秦氏見到自家的乖孫眼睛都笑成一條縫了。
宋廷凡看見她額頭上出汗了，立馬擡手給她擦，心疼道：“阿奶，你怎麼不進家裏？”
老婦人宋秦氏小聲道：“阿奶給你帶了點東西，沒讓你嫂子看見。”
要說三個兒子中，她最心疼的就是宋廷凡一家，一家子的實誠人。
可恨的是老天爺一點都不善待他們。
她把包袱塞到他手裏，“阿奶給你買了肉餅，你等會偷摸吃了，別讓你嫂子看見了。”
“裏面有三十文錢，自個留着買喫的。”
說到這裏她眼眶有些紅了，看着比她高一個頭的孫子，她帶着幾分哽咽道：“牛牛，都怪阿奶，阿奶沒本事，不能養你。”
她和老頭子現在跟着老三家，人老賺不了錢，也幹不了啥重活，老三家已經很不滿了，每天張口閉口都是老不死。
她和老頭子心裏想了，也不能給牛牛添心煩。
他已經夠苦了。
宋廷凡連忙搖頭，眼眶也有些紅了，懂事道：“阿奶，沒有，我知道阿奶阿爺很疼我。”
宋秦氏抹了抹眼角，“牛牛真乖。”
“阿奶要走了……牛牛，照顧好自己。”說話間有些哽咽。
她也想多陪他一會，但是老頭子那裏……
宋廷凡連忙拉住她，不讓她走，“阿奶，吃了飯再走。”
宋秦氏不想他捱打，搖了搖頭，“阿奶吃了飯來的，不餓，牛牛，肉餅偷偷喫完了再回家，下次阿奶再給你買。”
宋廷凡剛想說什麼，突然就傳來一道聲音，“小叔。”
林俏估摸着時候宋廷凡快回來了，就在門口望望，結果看見他和老婦人再說話。
突然有些猜測了。
該不會是宋廷凡的阿奶吧？
“……”
夢裏沒有出現過宋廷凡阿爺阿奶的模樣，只提過宋廷凡的阿爺病死，宋廷凡奔喪的畫面。
不對，現在的重點是她讓反派的阿奶站在太陽下站了一上午。
她是不是有病？
嗯，她得了失心瘋。
很嚴重。
宋廷凡看着她走近，眼神有些複雜，抿了抿脣，怯怯道：“嫂子，我想喊阿奶喫飯。”
他已經做好了被嫂子打的準備。
只要阿奶能喫飯。
林俏在想怎麼圓之前的事，她心思百轉，隨後茫然道：“小叔，阿奶？”
一副完全不記得的模樣。
宋廷凡愣了一下，隨後一想到嫂子說她精神出現了問題，頓時眼神就有幾分心疼了，“嫂子，是阿奶，是我們的阿奶。”
林俏聽着他的話，喃喃道：“我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了？”說着揉了揉眉心，似乎很苦惱。
她想得虧她是個演員，否則正常人哪會反應這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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