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轂碾過天地間的塵埃。
夏極掀開簾布,看着漫長的道路。
御車的是黃粱山的玄袍道士,這樣能入黃粱山的道士能在道鄉都是赫赫有名的,但對於福地的人來說,他們只是車伕。
這個世界並沒有靈獸之類的東西,除非夏極還能找到一個像“蓮”那樣的祕寶,或是純粹的消耗力量靠腳去奔跑,再或者讓阿紫揹着他跑,否則...最省力與持久的交通工具已是火車或是馬車了。
咻~
咻~~
太上泡完茶壺再泡完茶,現在正眯眼喝着茶。
夏極側頭看了她一眼。
太上愣了下。
夏極道:“車慢。”
太上點點頭:“嗯。”
說着,她擡手喊了喊:“停車。”
兩名受籙道士急忙勒住繮繩。
馬蹄兒在古道上的塵埃裏打着蹄子,車停下。
夏極下了車。
太上掀開簾子,對他揮揮手。
嗖~~~
白袍少年周身逸散出淡淡的金光,抱刀於懷,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往遠而去。
而那馬車再度重新啓程。
如果沒有意外,夏極會不顧消耗地率先到達武當,而蘇太上則會在隨後抵達。
咕嚕咕嚕咕嚕...
太陽漸偏遲暮。
荒原上,長草如刀,雲隨風在天上舞。
蘇太上的茶喝完了。
她開始收拾茶杯茶壺。
叮叮噹噹清脆的聲音,很悅耳,這是在漫長時光裏,她黑白世界裏的色彩。
當她收拾完茶壺時,馬車突兀地停了下來,御手席上傳來兩聲長劍出鞘的“鏗鏘”聲。
太上沒問發生了什麼事,她掀開簾子,看到了一圈有着狂熱邪氣的紅衣人正圍攏在外面。
所有紅衣人都壓着同樣紅色的斗笠,隱約間,可以見到斗笠下的眸子瘋狂而嗜血。
“魔徒!!”
兩名受籙道士認出這突兀地從周邊林子出現的人,急忙拔劍試圖護住車內的重要人物。
他們去到黃粱山後,就恢復了記憶,自然知道這是福地裏的仙人——蘇太上。
可,蘇太上是符修。
而且還是不擅長羣體攻擊的符修。
如今,包圍着的魔徒有足有近乎二十人,一眼看去,佔據了所有的位置。
這兩名受籙道士隱約間明白了什麼。
黑暗裏有未知的存在正在窺視着此處,在等着那位夏極和這位蘇太上的分開,然後...捉拿?逼退?斬殺?蘇太上?分而破之?
這兩個受籙道士雖然未曾見到夏極裹上暗金斗篷,但僅從他與蘇太上的相處模式就能夠推斷出,這位曾經武當山的繡花枕頭,如今竟是得到了福地仙人們的認可,他這是要被培養成仙人的專用侍衛吧?
至於夏極成爲福地仙人之一,這一點他們想都不敢想。
對福地瞭解的越多,他們就會越敬畏。
凡人成爲福地仙人之一,這是做夢都不會去想的事。
在他們看來,夏極雖說兼有浩然正氣,但能夠在不洗去記憶的情況下進出福地,就已經是極大的特權了。
可若是他們真看夏極戴上了盤古面具,看到蘇太上如小尾巴般隨着“盤古”,那還不知會震驚到何等地步了。
在他們看來,
夏極明顯是少年心氣,
有傲慢之氣,所以沉不住氣。
所以,纔會毛毛躁躁地趕回武當。
所以,纔會造成現在的局勢。
諸多念頭一閃而過,並無再多餘的抱怨和埋怨,事情發生了就需要面對。
兩名受籙道士對視一眼。
其中一名受籙道士快速道:“白雲子,你御車狂奔,我在車內護住仙人...我會用生命護住,以給仙人出手的機會。”
“好。”
另一名也應了聲,他右手持劍,左手捏繮。
正欲行動,車簾卻掀開了。
一襲暗金火焰般的身影飄了出來,好似一尊古老的神明雕像出現在了御手席上。
悠悠的聲音從這“神明雕像”口中傳出:“殺,還是抓?”
但是,這“神明雕像”的聲音太輕了,輕到好像小蚊子發出的“嗡嗡”聲,站遠了就根本聽不到了。
御車的受籙道士愣了下,看到四周紅衣魔徒完全沒反應,知道魔徒們都沒聽到,便提氣喊道:“殺,還是抓?”
他這一聲,如引爆了春雷。
刷刷刷!!
一雙雙閃爍着血光的瞳孔從斗笠下顯露了出來。
那些瞳孔裏的神色堅定,而又瘋狂。
緊接着...
紅衣魔徒們動了。
他們從周邊拉出道道紅色魔影,往中央馬車飛撲而來。
一道道劍光與煞氣,混合成了諸多的劍意。
他們的劍意,是一個又一個紅色如流淌着岩漿的兇殘魔爪。
從高處看,好像諸多魔爪正狠狠合攏,要把中央馬車包住、捏碎、拖入地下。
這些魔徒竟都是第三境的人,否則無法動用劍意。
這兩名受籙道士雖說也都破了先天胎息之境,但如何敵得過這許多魔徒?
強大的壓迫力,洶涌的殺機如火山爆發般忽然迸出。
道士一人執劍,手臂青筋如怒蛇般暴突,一招手,面前顯出六輪劍的虛影,虛影重重,眸光凝重,他已準備戰死在這裏,只要能夠起到拖延作用。
另一名道士則是迅速伸手抓向蘇太上,他已準備戰死在遠處,只要蘇太上能夠逃脫,或是尋到機會出手。
但是...
蘇太上往後退了半步,讓開了那道士的手。
然後依然靜靜站在御手席上。
那道士在錯愕之餘,大喊道:“前輩!!!”
另一名道士則是已經玄袍無風而股,磅礴的罡氣從他毛孔裏衝出,激盪的袍子鼓起,他雙目死死盯着周邊的紅衣魔影,劍已準備出手。
但...
這一切都被打斷了。
無論是準備撤離的道士,還是準備拼死的道士,還是掠來的魔徒們都被打斷了。
他們的時間好像變慢,
可時間並未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