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劍被挑飛。
幾乎沒有半點間隔,再響起一聲金屬脆鳴。
雄劍也被挑飛了。
此時,芥子世界裏樹妖已是極多了,各色都有,花妖自然也有。
看到劍被挑飛,小花妖們帶着可愛的表情,笑嘻嘻地飛射過去,抓着半空的劍,又交還到了那白袍道姑的手上。
虞清竹伸手接過,同時好奇地看着這些小花妖。
小花妖陽光自信地露出更大的笑容,以及一口的細密鋸齒般的瓜子獠牙。
虞清竹如觸電般接回了雌雄雙劍,往後警惕地倒退幾步。
這個地方太詭異了。
小花妖們不以爲意,鳳雛姑娘曾告訴她們“老爹說:不要活在別人的目光裏,你是誰你自己說了纔算”,小花妖們從來都認爲自己善良和美麗的,所以纔不會因爲這“退幾步”的動作而受傷呢。
她們撲朔着羽翼,如蹁躚的蝴蝶,笑着圍繞在那魁梧而安靜的身影周邊。
“還來嗎?”
嘶啞而平靜的聲音從那男人口中吐出。
虞清竹垂下頭,將雌雄雙劍插在地面,她已經幾乎被榨乾了所有力氣,。
夏極瞥了她一眼,也不安慰,隨手丟開硬木樹枝,從懷裏抓出大部頭古書,背靠在這參雲的古樹下看了起來。
他在看的是“物質解析”類的部分。
這個世界太危險了。
任何存在只要不小心都可能被抹殺。
而他想做的,就是通過建立一個又一個項目,進行一次又一次研究,來加深對這個世界的瞭解,只有這樣,他才能保護住珍視的人。
否則...
武當會滅。
生母養母都會死。
他誰都保護不了。
認爲熱血爆種就可以拯救一切,實在是孩子的想法。
他,蛻變之後,仔細思索了禁忌的存在...
所以,在他捧着的大部頭古書上,他親手添加了一句話:不可稱量,不可窺探,不知因果。
這是禁忌的屬性,今後也是他的。
刷...
書頁翻動。
陽光從樹隙穿過,灑落在他身上。
他看的很專注,眸子裏皆是思索之色。
虞清竹雙拳捏緊,頭髮凌亂,激烈的運動使得她雙頰潮紅,身爲符修卻試圖運劍去破關,本就屬於被逼無奈。
那個銀髮小女孩的力量太強了。
所以,她才存了從這裏突破的念頭。
可是,這一位的變態程度卻絲毫不遜色。
事到如今,她也已經明白這位對她十有八九不存惡意,那麼...究竟有什麼淵源?
她深吸一口氣,邁着長腿走上前,可是才邁了兩步,卻發現腿已經發虛了,顫顫地抖着,伴隨着的是一種突起的抽搐感,肉一張一合着,緊緊收縮。
她瞪大眼,身體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往邊上摔倒。
但是,她砸到地面的觸感並未傳來。
因爲那男人提前站在她身側,伸手擔住她的身體。
如猛獸捧住了嬌小的美人。
然後放到地上。
“你累了。”
“你到底是誰?”
“故人?”虞清竹好奇地看着這男人。
可是,太上珍藏的人皮面具太過精妙,即便如此近距離也無法看出作僞。
虞清竹看了幾眼,只能作罷。
“我認識的故人裏,沒有...沒有你這麼厲害的,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重要麼?重要的是你要變強,然後出去,不是麼?”小山般的身影溫和地說着話,“這裏靈氣充沛,修行起來,事半功倍。”
虞清竹不說話了。
這男人說的並非沒有道理。
“我有急事要去皇都。”
“皇都?”
夏極停頓了下,“我來幫你傳信吧?”
“這...”虞清竹別過頭,似乎想起了什麼很悲傷的事,胸口微微起伏着,眸光和睫毛都低垂下來,淚痣如洗不掉的淚水,永遠地留在雙頰。
“抱歉,讓你傷心了。”
溫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虞清竹有些詫異地擡起頭,雪白的脖頸如高舒引項的天鵝,秋水般的眸子裏閃爍着好奇。
她似乎沒想過這樣的一個男人,居然會說出這麼溫柔的話。
她可不會覺得這男人會突然就喜歡她,那麼...他的溫柔只是一種習慣麼?
夏極露出陽光般的笑容,“喝酒傷身,要喝茶嗎?”
他的聲音帶着令人心靜的魔力。
“不...我想喝酒。”虞清竹堅持着,她想要去體驗過去他體驗的滋味。
夏極道:“有什麼心事,能說給我聽嗎?說出來,總會好一些。”
虞清竹用沉默做了拒絕。
夏極不以爲意地笑道:“遇到不明白的,儘管去請教那位銀髮的前輩,她會教你的。”
說着,他起身,捧着書繼續坐到了陽光下。
虞清竹沉默良久,道:“那個...可不可以幫我帶封信去皇都。”
夏極放下書,託了託眼鏡,溫和道:“可以。”
虞清竹道:“幫我告訴珍太妃,清泉子...清泉子死在了武當,被妖魔殺了...”
她很艱難地說完這句話。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眼眶裏搖落,泣不成聲。
夏極愣了下,從懷裏掏出絲巾遞給她,然後問:“若是珍太妃問到傳信者是誰,我怎麼說呢?”
虞清竹道:“我是他師姐...師姑...也是...也是戀人。”
她心底想着,人都死了,她這麼說也沒關係了。
這段時間,她於黃粱一夢裏經歷所得的平靜已經徹底沒了。
或許,她無法在清泉子活着的時候去坦誠。
但,清泉子離去了,她自然也不會逃避這份感情。
至少這麼說,能夠讓清泉子地下有知不那麼孤單吧?
戀人?
夏極再度愣了愣,他和小師姑什麼時候發生的這種關係?他怎麼不知道。
於是,他溫和道:“我聽說那清泉子沒有戀人...”
虞清竹垂下眸子,輕聲嘆了口氣。
不知爲何,她想對面前這位自稱和她有着淵源的前輩來傾訴。
將她黃粱一夢中所見的,以及她對那位師弟的一切感情,都告訴他,也算是在這世界上留下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