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
書房。
雙方對峙着。
趙將軍並不迂腐。
他心底思緒如電。
管這司空惇是死是活,死了最好,沒死那就現在搞死,結局也一樣。
雖然樊大將軍和他兵分兩路,在外與他的副將一起收繳兵權,掌控局面,此處領隊的是他一人。
但,樊大將軍讓足足八名青龍侍隨他一起,再加上他自己帶着的心腹,殺死一個惇將軍,並不難。
臨出手前,趙將軍心底又堵了堵。
他那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來,在思考着...這到底是不是空城計?
否則,司空惇爲什麼要在這裏等他?
出手是一定要出手的,但出手是一回事,一頭扎入別人編織的陷阱又是一回事。
趙將軍不傻,他儒雅的面孔露出一絲故作疲憊的笑,問:“司空將軍,喫早飯了嗎?”
司空惇哈哈笑了起來,然後道:“吃了。”
氣氛再度冷了下來。
司空惇也不急,就這麼笑眯眯地看着對面的趙將軍,以及趙將軍身後的那些青龍侍,如看着一羣跳樑小醜,或是一羣想要擼貓須的老樹。
噠噠噠...
他的手指悠閒地敲打着桌面。
這悠閒的態度反倒是讓趙將軍背脊流下了冷汗,他停在門口,進不得退不得,喉結滾動了幾下,很想吼一聲“搞死他”,但是這三個字卻被卡在嗓子眼,冒不出來。
他稍稍側頭往後看了看,剛好對上一個青龍侍的雙瞳。
四目相對,完成了某種交流。
趙將軍忽地嘆息道:“司空將軍,我也不想這麼早來打擾你,這不...有個武癡表弟總纏着我。”
“武癡表弟?”司空惇疑惑了。
趙將軍振振有詞道:“對!武癡表弟!
我這個表弟聽說將軍實力高強,想要向將軍討教幾手...
我這也是被纏的沒辦法啊,畢竟是一家人嘛,於是便趁着天剛亮將軍還沒出去辦事,帶他來這裏。
將軍的實力我是知道的,一個字:強!
我帶表弟來,也算給將軍熱熱身子骨兒,哈哈哈。”
畢竟是在外面混的,不管長什麼樣,胡話總能信口拈來。
如今既然不進不退,也不知對面是不是在耍詐,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青龍侍和對面幹一架,自知真僞。
出乎意料的是,司空惇笑道:“巧了,本將軍也有個武癡表弟。”
說着,他拍了拍手。
隨着拍手聲響起...
一瞬間,書房裏的空氣變得陰寒無比。
氣溫飛速下降,原本就冷冽的深冬,好似成了堆放死人的太平間,刺入骨髓深處的寒意瀰漫開來,讓人心底生出一種發自神魂的毛骨悚然。
嘩嘩譁...
窗子沒開,但屋內卻颳起了一陣陰風。
華貴的窗簾被這陰風吹得拉上了,將所有晨光隔在窗外。
地面上,傳來一種拖嗒的腳步聲,從遠而來。
趙將軍和幾名青龍侍循聲看去,他們看到的一個全身纏繞在白色繃帶裏的人影...
而白色繃帶的縫隙之間,正往外流着無法抑制的血。
“這是我大表弟來了,他有異裝癖,趙將軍還請見諒。”
他眼珠轉了轉,看去。
只見另一個方向,又傳來拖嗒的聲音,再一個全身裹着白色繃帶的人影出現了。
司空惇笑道:“這是我二表弟,他一向仰慕大哥。”
緊接着...
一陣陣聲音傳來。
一道道白色繃帶的人影相繼出現。
“這是三表弟,他有模仿癖。”
“四表弟...”
“五表妹...”
...
“十三表弟...”
...
黑暗裏,司空惇嘴脣咧着,笑着介紹着,露出一口潔白的貝齒,而“他”的嘴脣充滿了魅惑,好似...他根本不是男人,而是一個精於打扮的女子。
但一個女子再如何喬裝打扮,也不可能從女人變成男人。
趙將軍還沒說話,他身後的兩名青龍侍已經踏步走出。
隨着他們的走動,一道道青色鱗片在他們脖頸處誕生。
趙將軍心底莫名的生出寒意,他剛想退出房門,卻聽到司空惇的聲音。
“老趙,急什麼?”
“我們一起欣賞表弟們的比武吧?”
“要喝酒麼?”
說着,司空惇左手優雅地抓出只高腳杯,右手從書桌側邊的櫃子裏抓出一隻手臂,隨手一刀割在那手臂的動脈處。
血如泉涌,化作滾燙粘稠的“酒水”衝入高腳杯。
再細細看去,只見那手臂似被徹徹底底地剝了皮。
...
...
藍海洋城。
佛寺。
名金山。
二十噸白銀鑄造的如來像端坐在大雄寶殿。
黎明的光從天窗斜落,落下浩大的陰影。
佛的面容,在陰霾裏。
早起的小白跪在陰霾裏,她奉命前來,脖間掛着一串兒念珠,走過數十里路,神色虔誠地來到佛前,正雙手合十,默誦經文。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
佛前誦經,爲祈福,爲避厄,爲心安。
隨着誦讀,念珠輕輕動着。
寺廟的僧侶正常來說並不會如此早地接待客人,但來客的身份可以讓他們打破這個“正常”。
當~~~
當~~~
隨着小白的叩拜,老和尚敲着銅磬。
梵音震鳴,如要敲醒這世間千般萬種的癡人。
小白的心很靜。
呂后視她爲過去,她又何嘗沒有仰慕呂后?
所以,她真心祈福,爲呂后,也爲這個飽受戰亂、好不容易重新建立了新朝的國土。
哐當。
清脆刺耳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寂靜。
小白詫異地擡頭,只見正在敲罄的老僧手顫抖着,而他手上的木槌和銅罄都摔落在地。
老僧的手抖個不停,神色驚恐地看向門外。
幾個沙彌也都是雙腿發軟,面色蒼白。
小白警醒地回頭,只見廟門外站着三個纏裹着白色繃帶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