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心理學教授威爾。
不同於原版的突兀轉折,因爲已經有不少細節上的鋪墊,觀衆們都意識到,相比其他同事,威爾明顯與約翰有着某種特別的關聯,少數思維更加敏捷的觀衆甚至已經隱隱猜測到了這種關聯。
得知大家討論的話題,情緒似乎有些低落的威爾打起精神從心理學角度對約翰的永生者‘妄想’進行分析。
當發現自己也無法駁倒約翰的理論,威爾意外的爆發出來,甚至還掏出了一把左輪手槍。
這裏成爲電影的又一個轉折。
衆人一番勸慰安撫,然後得知,威爾的妻子突然去世,這位剛剛失去摯愛的男人本就彷徨在崩潰邊緣,得知約翰能夠享有無盡的生命,越發覺得時光不公。
約翰在這段情節中也再次表現出了對威爾不同尋常的關切。
最終,威爾情緒緩和過來,感受到約翰有意終止話題,又主動提起,希望他能將這個看似美好而又奇幻的故事繼續講完。
約翰答應下來,繼續嫺熟地迴應着衆人的各種問題。
不知不覺中,天色落幕。
壁爐的篝火旁,約翰播放器了貝多芬的第七交響曲。
悠遠的音樂與迷離的火光中,故事似乎開始收尾,也來到了最後的高潮。
“我曾經參與了金字塔的拔地而起,又被長城的綿延萬里而震撼。”
“我見證了波斯帝國的興盛,又遺憾於羅馬帝國的覆滅。”
“我偶遇過耶穌的傳道,聆聽過佛陀的說法,和哥白尼一起觀星,陪梵高一起作畫,感受過亞里士多德的智慧之光,親歷了文藝復興的輝煌燦爛。”
“……”
“還有戰爭。”
“無休無止的戰爭。”
“我跟隨亞歷山大征服了歐洲,迎接過蒙古人的上帝之鞭,目睹了特洛伊城的大火,親歷了君士坦丁堡的陷落。”
“斯巴達起義,十字軍東征,條頓騎士團的慘敗,拿破崙的滑鐵盧。”
“以及。”
“人類瘋狂自我毀滅的兩次世界大戰。”
“……”
約翰持續三分多鐘的獨白,如同一場奇妙的演講,緩緩向小屋內衆人展開了一幅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
音樂聲不知不覺中落下。
火光映照中,約翰最後掃視衆人,突然擡手,一聲響亮的擊掌,打碎了所有人的夢境。
待大家回過神,面對幾乎徹底失去懷疑的一干同事,約翰突然宣佈,故事會到此結束。
一切只是一個故事。
夜色已濃。
到了離別的時刻。
陸續送走衆人,約翰最後還把那張大弓和梵高的畫作贈給了衆人,毫不留戀。
曲終人散。
卻還有暗戀十年的女人堅持留下。
並肩靠在車前。
擡頭仰望。
頭頂是冬日裏空曠寂寥的星空,亙古未變。
琳達問起約翰是否還會回來參加威爾妻子的葬禮,得到了一個看似不近人情的否定回答,卻不意外,然後突然將約翰和威爾此前的一些話語糅合,揭開了某個真相。某個看到結尾大部分人其實都已經猜出的真相。
“嗯?”
“14000歲,其實不算什麼。”
“嗯。”
“所以,我們都只是一瞬間,不是嗎?“
“是啊,一瞬間。”
最後的對話中,鏡頭開始升空,拉遠,逐漸再次轉爲空境,定格在無盡的星空和渺遠的天地輪廓之中,然後暗下。
字幕升起。
因爲西蒙的刻意而爲,電影自始至終都沒有明確向觀衆灌輸任何思考性的話語,只是環環相扣地敘述與討論。然而,放映廳內,當影片結束,所有觀衆都陷入一種不由自主的沉思當中。
直到燈光亮起,又是沉默片刻,熱烈的掌聲終於爆發開來。
新版《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的成片恰好爲90分鐘,比原版略長,西蒙的某種強迫症作祟。
10點鐘開始放映,電影結束,時間是上午11點半。
伴隨着觀衆的掌聲,一干主創開始上臺。
舞臺上依次排開了一整排椅子,西蒙和雷德福坐在兩邊,擺出將機會留給幾位核心的架勢,中間四人是影片四位主創,導演布萊特·拉特納,男女主角喬治·克魯尼和伊麗莎白·帕金斯,以及‘就是仗着背後有大佬力捧過來漲人氣你們一羣小碧池嫉妒也沒用’的曲絲·高芙,女孩的位置恰好還挨着西蒙。
六人坐定,等待臺下獲准帶相機進場的記者狂按了一陣快門,雷德福才擡起話筒,笑問道:“大家覺得這部電影怎麼樣?”
臺下的迴應是又一陣熱烈的掌聲。
片刻後,雷德福擡手壓了壓,這才道:“那麼,有什麼感興趣的問題,大家可以自由提問。”
話音落下,臺下嘩地舉起了一片手臂。
雷德福打量一番,很穩重地選中了臺下一位恰好有些印象的《綜藝》雜誌記者。
那位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的白人青年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話筒,不出所料地直接瞄向西蒙:“維斯特洛先生,很榮幸又能在大銀幕上看到你編劇的作品,我想問,你是如何產生這部電影想法的,還是說,這部電影的男主角約翰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你自己?”
這個問題出口,放映廳內數百位觀衆目光都微微睜大,等待西蒙的回答。
放映廳前排一角的某個位置上,格蕾絲聽到這個問題,卻是忍不住想起去年十月份在舊金山的那次經歷。和小男人單獨相處的機會不多,每一次都能讓格蕾絲記憶深刻。察覺到臺上某個傢伙明顯瞥了這邊一眼,格蕾絲連忙垂下目光,臉頰微微有些發熱,不知道他會怎麼回答。
西蒙對於這個問題也不感到意外,不着痕跡地瞥了眼臺下某處,嘴角帶着笑,說道:“只是偶然和朋友聊天時產生的一個有趣想法,然後就做
了出來,和我自己可沒關係。如果我是電影裏的約翰,我肯定會想方設法儘可能把自己藏起來,而不是此刻坐在大家面前。我還是很怕被抓去研究所做解剖實驗的。”
臺下的笑聲中,西蒙又補充道:“布萊特和喬治他們爲這部電影付出了很多努力,希望大家的問題儘可能圍繞影片展開,如果再跑題,我可就不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