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
記不清多久沒有這樣熬過夜了，此刻，柳川智還在總部會議室坐着，整個大樓，亦燈火通明。
氣氛十分凝重。
有一股宛如實質的愁雲，伴隨着煙霧籠罩着，遲遲不散。
聞言，作爲當下的首席執行官，楊慶皺眉道：“沒到那個地步吧？
市場很大，他們產能有限，我覺得，只要過了這一陣，還是有機會的。”
聽起來很有道理。
雖然對手的表現很好，堪稱業內史無前例的奇蹟，可要說放棄，似乎還是有點太早了。
因爲產能就跟不上。
產能跟不上，消費者不可能一直等，早晚，還是會迴流。
這個論點，也讓相當一部分人贊同，說白了，就是不想放棄國內市場。
柳川智有點失望，卻也沒這麼表現出來，嘆道：“市場是很大，可這人心一散，隊伍就不好帶了。
你們應該看見，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產品性能，也不是性價比，甚至說，都不是什麼操作系統。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老百姓都不信任咱們了，別說那些原本就不知道的，就連咱們的代理商，咱們原來的消費者，都在背離而去。
這就像一個國家，當這個國家所有的人都不再信任他們的統治者，你們想想，會發生什麼？
再仔細想想，咱們，還有可能把這種信任，從陳遠手中奪回來嗎？”
年輕人，太順，沒有經歷過，又執着於眼前的利益，不想放手，不肯放手，所以看不清，很正常。
可作爲公司創始人，作爲一個經歷過那麼多，已然步入天命之年的老人，要是這都看不清，那就真的是白活了。
誠然，他不相信是陳遠刻意經營了這份信任。
可眼下的一切，使得他不得不聯想起上世紀前五十年這個國家發生的一切。
這是何等的相似！
儘管不可同日而語，可是，民心一樣被帶走了啊！
人民戰爭！
得民心者得天下！
這不是說着玩的。
這是經過歷史驗證的。
所有站在人民對立面的，終究會被推翻，終究會被遺棄，很不幸，聯想，就充當了這麼一個角色。
基於這樣一個事實，他想，這並不是聯想一家現在面臨的問題。
這好像就是一場新世紀的抗戰，解放戰。
如果說公司是禿子，那麼惠普，戴爾，索尼，東芝，乃至於微軟，就成了八國聯軍。
以史爲鑑，這是要，全部被打出去的。
關鍵是，這還不是一個小米加步槍的年代。
雖然時間不長，可不得不承認，種花集團氣候已成，現在，別說單獨一家，就是全部聯合起來，本土作戰，也打不過。
事實也就是打不過。
上次就輸了，微軟雅虎谷歌虧得就差沒哭出來，蒙牛直接易主。
而即便是過去這麼久，現在，網絡遊戲行業，乳製品行業，但凡涉及的，行業都被壓得喘不過氣。
就連可口可樂麥當勞這些看上去完全不相干的跨國巨頭，也在牽手不成之後，保持着十萬分的警惕。
種花集團的民族品牌扶持計劃，現在是一個公開的祕密，到一定層級，幾乎都知道。
所以，警惕之餘，這些境外巨頭，現在有一個聯盟，把那些曾經輝煌的民族品牌，看得很死。
多少錢都不賣！
寧可捂爛，也不賣！
也正是因爲這些，使得他完全看不到獲勝扳回局面的希望。
說白了，公司現在的敵人，既不是飛天電腦，也不是種花集團。
公司現在真正的敵人，是消費者，是人民，儘管，公司從未這樣想過。
這樣一來，從他的角度來說，擺在面前的道路，便只有一條，那就是，學當年那位一樣，遠走海外。
換句話說，就是放棄國內市場，安安心心，去開拓海外市場，賺外國人的錢。
這樣沒準將來某一天，還可以再回來，讓家鄉父老重拾信任，肅然起敬。
可公司現在的管理層似乎不這麼想。
楊慶說道：“您說的有道理，可市場經濟，從根本上說，講究的還是供需關係，我認爲，只要團結起來，把產能抓住，還是有機會的。”
還是那句話，不想放棄，也不捨得放棄。
說就是公司主要經營海外，賺外國人的錢，可實際上，公司在海外的市場佔有率，並沒有那麼大。
造成這種情形的主要原因，一來是國外市場品牌衆多，競爭激烈，二來是國外市場經過多年發展，增長比較乏力。
公司的實際利潤，主要還是來自國內。
過去的一年，全國新增近兩千萬臺個人電腦，其中公司佔了百分之四十以上。
況且，如果這次退了，接下來，又怎麼辦？
要知道，飛天系列的手機，也要來了。
柳川智也驟然驚醒。
他自以爲都看到了，也做出了最正確的應對，卻忘了，陳遠的手機，馬上要來了。
這段時間，大家的目光都盯在電腦上，都盯着操作系統，卻忽視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這邊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華虹第一批基帶芯片已經交付，飛天系列的手機，已經開始生產。
廣告都打到中央電視臺了，儘管主要面向農村市場，可其只有九百不到的終端零售價，依然引發行業巨震。
這個時候，手機行業的焦慮，可以說比之電腦行業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爲那個價格砍得實在是太狠了！
那特麼都不是腰斬，那簡直就是，一刀砍到了膝蓋！
這個時候，手機行業也面臨着被霸凌的命運！
不幸的是，公司既有電腦業務，還有手機業務。
而且手機業務發展還不錯，是一個巨大的利潤增長點。
也因此，這次風波中，隨着信譽的倒塌，手機業務也受到了極大的波及，業績銳減。
由此再延伸開去，如果有朝一日，陳遠有把手伸進筆記本電腦領域，怎麼辦？
難道又要退讓？
那樣豈不是說，徹徹底底被趕出去了，個人電腦，臺式機也好，筆記本也罷，還有手機，都跟公司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