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
陳陽用了好幾眼纔看出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正是整天想撬牆角的江文江少。
確實是不好認。
江文一改往日衣冠楚楚,金絲眼鏡的小白臉模樣。
他上半身露出來的皮膚皺得發白,顯然被人在水裏面浸泡了一整天不止。
整個發白的上半身遍佈傷痕,多半是拳打腳踢的淤青,繩子捆綁的勒痕,還有一些菸頭燙過的痕跡。
慘,不是一般的慘。
幹得漂亮!
陳陽看着江文的狼狽模樣,默默在心中爲韓東那個叫虎哥的手下點了一個贊。
他將目光落到旁邊站着的那個人身上。
這人五十幾歲了,不再年輕,身板卻站得筆直,紋絲不動,看着就健朗硬氣。
“九江地產,江鶴?”
陳陽似笑非笑,並不客氣。
江鶴面不改色,恭敬地鞠躬,順便一腳踹在江文背上。
本來就跪不穩的江文一腦門砸在地上,不敢哭喪,艱難地又跪回了原位。
陳陽見到這一幕,不由得對江鶴多了幾分佩服。
能白手起家,打下一片天地的人,果然不是普通人,比他家的犬子要強得多。
不說他任憑自己被打個半死的兒子,跪在唐婉家門口不知道多久,就剛纔那一腳,也一點沒有留過力氣,只求讓陳陽出氣。
最不容易的是,江鶴能抓住這唯一的一條生路。
“這是玩負荊請罪?”
陳陽看了一眼江鶴,笑着問道。
“不敢!”
江鶴拱手道:“韓老的人就在外面,沒有陳少點頭,我兒子活不了。
負荊請罪什麼的談不上,我兒子該死。
這只是一個老父親,求您,高擡貴手!”
江鶴說着,緩緩屈膝,跪在了江文邊上。
看到這一幕,江文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他沒想到,剛強蠻橫了一輩子的父親,竟然會給人跪下。
他想要大喊,卻被江鶴一眼瞪了回去。
陳陽搖了搖頭,心想,真是差得太遠了。
能屈能伸,見縫插針,這是梟雄之姿。
江文想不通,陳陽很明白。
江鶴這一跪,不僅僅是爲了他兒子,更多是爲了他自己,爲了他打拼了一輩子纔有的一點基業。
如果沒有這一出,江文被處理掉,哪怕只是爲了在陳陽面前露個臉表現一下,有的是人出手,讓他的九江地產,讓他江鶴,一起下去,來個全家整整齊齊。
江鶴這一跪,是不得不跪。
“行了。”
陳陽等了三分鐘,這才緩緩開口:“讓江文處理好首尾,然後你送他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
剩下的,咱們看以後吧。”
話說完,陳陽不等反應,掉頭上樓。
樓下,江鶴又跪了幾分鐘,在心裏品味着陳陽那三分鐘的不動聲色,這才艱難地爬起來。
他看向猶自瑟瑟發抖的兒子,面上終於透出幾分慈愛,嘆息着扶江文起來,道:“你看明白了嗎?知道自己招惹了什麼樣的人嗎?”
江文茫然地點頭,又搖頭。
江鶴又嘆了口氣,道:“好好表現吧,過關了,你就能活。
我們江家,也能活。”
他沒說出來的話是,說不定還能抱上大腿,走上從來沒有妄想過的高度。
陳陽不在乎下面江家父子的打算,上樓後沒有馬上進門,等了一分鐘,果然接到了陳芳打過來的電話:
“少爺,韓老那邊向您請罪,說他自作主張了。
韓老說犬子有虎父,江鶴是個人才,他想要幫少爺收復他。”
陳陽靜靜地聽話,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掛上了電話。
他伸手在臉上揉了揉,揉去了所有陰霾,這才一臉笑容地推門而入。
“你跑哪裏去了?“
蘇紅玉看到陳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蹦起來就罵。
“你知道我們小嬌今天受了多大委屈嗎?
平時洗碗做飯幹家務做得再好有什麼用?
關鍵時刻,一點用沒有,你算不算個男人?”
蘇紅玉想到唐嬌出事時候的擔驚受怕,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陳陽老老實實地說:“我去找朋友幫忙救人了。”
“你有什麼狗屁朋友?送外賣還是送快遞的?”
她自然不會把罵出去的話再收回來,冷笑道:“就算是你那個萬華姓林的朋友又怎麼樣?還不是屁用不頂?
還是我家小心肝福大命大。”
蘇紅玉罵累了,轉身抱着唐嬌就心肝寶貝的叫喚。
說實話,要是換個外人在,看到母女兩個都穿着薄薄的真絲睡衣抱在一起的模樣,怕是眼睛都能看直了。
陳陽見怪不怪了,輕鬆挪開眼睛,找起自家老婆來。
唐婉拿着電話,很快從陽臺走了回來。
“怎麼樣?打聽出來了嗎?”
唐嬌着急地掙脫媽媽的懷抱,睡衣扯開肩膀都露出來了也沒發現,抓着唐婉就問起來。
唐婉神情有些凝重,不太確定地道:
“打聽是打聽到了一些,聽說先是韓東韓老爺子出面,封鎖了整個下江。
然後九江地產的江鶴老先生,在中間也出了面。
萬華的陳芳聽說也參與了……”
唐婉說到後面,搖了搖頭,自己都有點不相信自己打聽出來的消息。
蘇紅玉和唐嬌都聽傻了。
這是什麼人出手了,短時間內動用了下江市這麼多頭面人物?
蘇紅玉一拍雪白大腿,叫道:“難道是江文江少出的手?他請動了他老爹。”
江文?
“怎麼可能?”
陳陽一直笑着聽着,聽到這裏忍不住失笑,沒想到會扯到這貨身上,那會兒他正在江裏面泡着吧。
他隨口說了一句,蘇紅玉眉毛就豎起來了,嗆了回來:“你知道個屁呀,怎麼不可能?
你跟人家江少能比嗎?廢物一樣的東西,也敢對人家說三道四的。”
蘇紅玉說完,自個兒想了想,跟兩個女兒對視一眼,搖了搖頭嘆息:
“是不太可能。”
陳陽都無語了。
正也是你,反也是你。
丈母孃你還有沒有準主意。
蘇紅玉、唐婉、唐嬌她們三個腦子裏過一遍,自然地就覺得有些不對。
江文怕是在裏面起了什麼不太好的作用?
只是這事也沒證據,不好說。
沉默了一下,唐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陳陽,那個陳芳不是也摻和了嗎?你不是認識萬華的林總嗎,快去讓幫忙問問。”
陳陽詫異反問:“問什麼?”
唐嬌紅了臉,聲音小了八個度,像蚊子在哼哼:“問問那個陳王,他是什麼人?家在哪裏?有啥愛好?”
陳陽越看越覺得唐嬌模樣奇怪,追問:“打聽這人幹嘛?”
唐嬌不幹了,聲音擡高了十八個度:“什麼這人那人的,那是陳王,我的大恩人。”
她吧啦吧啦一陣說,把帶着陳王金面的陳王形容得天上或有,地上絕無。
那個英武,那個雄壯,那個霸道,那個溫柔……
唐嬌說到後面,花癡狀態,捧心動作,瞎子都看出來是戀愛了。
……我有那麼好?
陳陽自個兒都驚了。
然後才反應過來,這事情不對呀。
這是妻妹……
陳陽看到唐婉也把好奇的目光投過來,下意識地就打了個寒顫。
這更不能認了。
他藉口打電話詢問,先躲去了陽臺,琢磨着唐嬌應該不犯花癡了,才施施然地回去。
答案自然是啥也沒打聽出來了。
唐嬌失望得不行,鄙夷地切了一聲,衝着唐婉抱怨道:“姐姐你看看,男人都是男人,怎麼差距那麼大?
你看看你家陳陽,再看看我家陳王。”
陳陽肚子裏的腸子都快扭斷了,很想說一句:“你家是你家,但那歸根結底,是你姐姐家的!”
唐婉不開心了,擰了唐嬌一下,道:“你差不多可以了,陳陽也是爲你跑了一天了。”
她轉過來,認真地對陳陽說:“不管怎麼樣,你辛苦了。”
陳陽微笑地點頭。
有這句話,什麼都夠了。
“叮鈴~~”
門鈴響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蘇紅玉緊張得臉色發白,脫口而出:“又是誰?”
陳陽隨口回道:“應該是江文。”
“你怎麼知道?”
三個女人,異口同聲。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