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帝國遲早要完 >37.對峙
    事實上當瑞安打開門的剎那,她就敏銳地感覺到自己倆警衛隊成員情況不對。┏┛

    眼角的餘光瞥見西蒙跟海倫兩人瞬間扳挺腰身,站得比牆面還要筆直,盯着她打開的房門如臨大敵,警惕的目光甚至帶着排斥忌憚與忍不住退縮的動搖。

    喬的反應更直接一些,剛纔被震碎精神力束的刺激還殘留在他的大腦中沒有消散,又猛地直面這股暴動且混亂的信息素,這叫他面色煞白,眼含畏懼,連神情都有控制不住的恍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能建立的最強大的精神屏障在這位殿下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瑞安想了想,在步入房間的時候反手就按下了關門的按鈕。

    她沒有看到門外的幾個人霎時間神情大變,幾乎克服一位首席哨兵帶給自己的震懾撲過來,試圖打開門護衛她在身邊的模樣——西蒙馬上冷靜下來,他的手指沒有按下去,並且阻止了別人開門。面對同僚不滿與控訴的目光,他表情嚴肅地搖了搖頭,眼神格外堅定。

    喬不明所以然,海倫卻猛地想到,看這樣子也許他知道指揮官有某種絕對自保的能力?

    從擔憂後怕中暫時走出來,然後幾人再次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爆裂可怖的力量雲。不約而同沉下臉頂着這股壓力密切關注門內的任何動靜。

    瑞安走了兩步便停下,入目幾乎是刺眼的燈光叫她本能地眨眼以適應光線強度。短暫失明之後,又眯着眼許久才勉強適應這種強光,她下意識轉了轉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指環,隨即才擡起頭。

    今日是荒野難得的一個晴天,失去了厚厚的遍佈穹宇的雲層,那些光線毫無阻隔地照下來,帶着極其強烈的能使人皮膚灼傷的紫外線。本就是鋪天蓋地的陽光了,但這個房間中仍然開滿了燈,熾白的光線將所有的角落都映照得乾淨而通透。

    曾親眼看到過那個暗無天日天崩地裂的心靈世界的瑞安,心中隱隱有預感,這大概不是什麼對於光的怪癖,而是所有長久身處黑暗末日的生物對於光本能的嚮往。

    她看到卡洛琳殿下的時候她通身都沐浴着光,光線折射到眼睛裏只能隱約看到她的輪廓。要往前走上一段路才能看清她的模樣。

    殿下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手肘靠在窗臺上,修長有力的手指支撐着額,偏着頭似乎在休息。

    褪去了那身染血的勁服長靴、披風手套,身穿淺藍病號服的女哨兵有種近乎於瘦削的病態——事實上她的身姿依然挺拔而矯健,但這種整個人映照在光中就像即刻就會全然沒入其中的景象,難免會叫人覺得蒼白與柔軟。

    金色的頭髮,完美的臉頰,雙腿筆直交叉呈現非常慵懶而隨意的坐姿,甚至可以明顯覺出這位殿下高貴端莊的氣質。那柄極長的劍就擱在椅子邊,是隨手就能握住揮舞起來的距離。

    是的,這位殿下的狂化並不意味着就變成了一個失去理智胡亂攻擊的瘋子。一個帝國的首席哨兵,就算半隻腳踏進永夜依然維持着絕對的清醒。

    這並不叫她意外,就如她對自己的身體有足夠的掌控權,在極端狀態下依然控制自己的意志一樣,她並不認爲一個首席哨兵會輕易失控,甚至瑞安隱隱有預感,這位殿下的心靈世界應該長期處於崩潰邊緣,她維持初步永夜狀態的時間絕對不短,對於處理這種情況應該極熟練纔是。

    作爲一個普通人,瑞安並不能直面讓要塞最強大的哨兵與嚮導都爲之色變不敢直視的恐怖與威脅,她只能感覺到虛空中壓抑的張力,彷彿迫得人呼吸都要急促的壓力,除此之外,也就只有用最淺薄直觀的眼光觀察並瞭解眼前的人。

    “日安,奧賽斯頓殿下。”瑞安平靜而緩慢地說。

    瑞安本來以爲這個人不會有任何迴應,因爲據所有靠近過這裏的嚮導們回報,殿下從未與任何人有交流——且她周身瀰漫的信息素與狂躁暴漲的精神力都在散發着同一種信息,排斥、拒絕、威嚇、恐怖,哪怕隔着一層隔絕材質的牆面依然能讓大部分哨向瑟瑟發抖。

    可是幾乎在她話音未落的那一剎那,她猛然間看到那位閉目的女哨兵毫無預料就睜開了眼睛。

    曾經在路易斯堡火焰中廢墟中清晰可見的湖藍瞳眸,被光線映照得幾乎呈現透明的色澤,矛盾的是這種色澤並沒有叫它們顯得乾淨剔透起來,反倒清晰顯現出眸底帶着漩渦的深淵,帶着彷彿能攝取人靈魂的魔性。

    就連瑞安也不可控地出現數秒的恍惚,強烈的警惕叫她快速清醒,然後忽然意識到,如果立在這裏的不是一個對信息素與精神力極爲遲鈍的普通人,而是某位哨兵或是嚮導,恐怕這一眼就足夠叫人喪失理智陷入瘋狂。

    女哨兵緩慢地擡起了頭——這個動作叫她一下子從一尊仿若神話般的雕塑變成了一個生動的人——她的身上散發着非常強烈的威懾,那種張力就像是生命本質的飽滿與蓬勃,只看外表,誰都難以想象她的心靈是何等的荒蕪可怖。

    瑞安離她並不遠,這其實已經越過了她心理上的安全距離,但她並不能退後以免顯示出任何膽怯,於是在兩人視線再次相對的短暫時刻之後,她又開了口:“恕我直言,殿下,荊兔的進化,沒能給您帶來任何幫助嗎?”

    費盡心機填埋數十萬鮮活生命促成的異獸進階,如果是毫無作用,那就不是用遺憾一詞就能囊括的災難了。事實上,她猜測,能讓這個人近乎孤注一擲地做成這件事,必然對她的狀況有着無法代替的幫助。叫她困惑之處也在此,爲什麼異獸明明成功升階,她的情況卻仍未有絲毫好轉——甚至,比起之前還要來得糟糕。

    因爲瑞安看到那位殿下逐漸混沌的眼睛。

    她定定地注視着她,似乎在回憶着什麼,而正是這個本能叫她陷入莫大的痛苦,眉宇緊蹙,甚至控制不住拿手扶住額頭,原本清晰明朗的眼神也失去了焦距。

    “楊樹……白楊……”就算大腦被痛苦折磨着,她依然艱難地回憶,似乎這對她來說是一樣很重要的事物,“白塔的氣息……”

    瑞安的大腦瘋狂亮起了警報燈,很明顯自己的出現刺激到了她什麼,急忙想後退,思維快於動作,身體的反應能力限制了她的行動——事實上就算退後幾步完全無濟於事——幾乎是一息間,那個本來坐在窗口的人已經在伸手就可以觸碰到對方的距離。

    瑞安需要擡高頭才能看到她的臉,她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擡頭,類似於風一般的氣場就刮過自己每一寸皮膚,甚至穿透衣物,刺進血肉、骨骼,直抵靈魂,叫那股森寒的感覺幾乎變成心靈的陰影,而不是切實感覺到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