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丫鬟嬤嬤進進出出,剛剛去傳的太醫也急吼吼的趕到了,院子裏烏泱泱的亂成一團,嚴曉曉只覺得太陽穴跳得厲害,原本就沒有幾分的耐性徑直被磨得一點都不剩。
“哭什麼哭？紫禁城裏頭是能叫你這樣嚎喪的地方？！”
“福晉,奴才，奴才也是心急大格格啊，大格格……要是她有什麼好歹,奴才真是死了算了。”
要是已經出宮建府了,嚴曉曉還真是懶得管她,可這會兒還在宮裏頭住着,眼睛多耳朵多規矩多，但凡是個腦子明白點的都知道忌諱,偏偏宋氏這幅死了爹的模樣兒,她倒也明白對方心裏頭打的是個什麼主意,無非就是怕她這個當嫡母的任由着孩子去死,便搶先一步先鬧得衆人皆知，叫她有所顧忌。
“你這話說得也沒錯,要是大格格真有什麼,你也確實是活到頭了,到時候不用你，我就先送你上路。”
嚴曉曉不喜歡跟蠢貨較勁,橫豎你良苦用心也好難得想做個好人也罷,對方壓根就明白不了,反而還覺得你指不定打着什麼主意，乾脆一句話嚇得宋氏閉上嘴，然後擡了擡下巴，叫人直接把大格格的乳母給提溜了過來。
“宋格格說不明白，你總能說明白了吧？到底怎麼回事，嗯？”
“回福晉的話，大格格向來生性活潑喜歡玩鬧的，丫頭們幾個素來也不太能管得住，正巧奴才方纔在給大格格倒牛乳，就這麼一錯眼的功夫大格格竟是就從牀上摔了下來磕了頭，都是奴才的不是，求福晉寬恕。”
宋氏是個一嚇就腿軟的，這在宮裏頭不知道混了多少年的嬤嬤卻穩得住得多。
這宮裏頭可不許動用私刑，你自居一宮關起門來誰都不知道誰也就罷了，可這阿哥所這家連着那家的，今天這家有個什麼明兒就全都知道了，是以，四福晉還能按着她言行逼供不成？
再者她本就是德妃的人，德妃叫她來的時候也跟她說過心裏頭的打算的，既然德妃想叫宋氏跟四福晉打擂臺她自然不能一上來就叫宋氏□□廢了，便是嘴巴上圓得漂亮，心裏頭卻很是有些有恃無恐。
嚴曉曉看似懶懶的靠在椅背上，眼神卻無比的銳利，看着這乳母眼珠子亂轉的模樣兒，就知道這話裏頭能有個一分是真就不錯了，她並不在意宋氏和大格格關起門來自己作死，卻不能容忍旁人把她當傻子哄，摸着自己黃金鑲着寶石的指套便冷哼了一聲。
“這麼說，嬤嬤還勞苦功高了咯？”
“奴才不敢。”
“到底是額娘送來的人，我竟是再也沒見過比嬤嬤更穩妥的了，只是大格格既然這樣愛玩鬧我心裏頭卻是擔憂得不行，回頭出宮的時候我定跟額娘要了嬤嬤來，叫嬤嬤一直伺候着大格格，嬤嬤你說呢？”
乳母傻眼了，“福，福晉？”
幾輩子什麼心懷鬼胎的奴才她沒見過，看着這嬤嬤表情瞬息萬變，一掃方纔的鎮定，嚴曉曉面上更添冷笑，正巧這個時候太醫從裏屋裏頭看過出來回話了。
“回四福晉的話，大格格似乎本就在病中，脈象上看來有些虛弱，這回又磕在了尖銳的硬物上頭，如今血雖然止住了，卻到底撞擊得有些狠了，大格格年紀還小很多藥都不能用，只能傷口敷着內裏用些溫和的藥，只等醒來後再做打算，眼下切不能再出一絲一毫的岔子，若不然……”
看着那丫鬟來來往往端出來的血盆子，嚴曉曉就一早對大格格這回如何心裏有了底，送走了太醫又叫人去拿藥，才又靠回椅背上，冷笑着看着已經額上冒出了冷汗的乳母。
“身在病中？尖銳的硬物？你是要我索性把你們全收拾了，還是自己老實點呢？”
“福，福晉，奴才，奴才……”
這乳母也不是傻子，這一會兒的功夫她也看出來了自家這位福晉壓根就沒有半點要借題發揮的意思，反倒是不光沒把她放在眼裏，沒把宋氏放在眼裏，甚至連大格格好歹也沒怎麼放在眼裏，純粹是因爲自己是福晉是嫡母纔不得不來處理這些狗屁倒竈的破事的模樣兒，眼下看着嚴曉曉毫不遮掩的耐心告罄的神色，乳母也不敢繼續作死了。
“大格格，大格格這幾日心情有些不好……”
乳母說得小心翼翼，嚴曉曉卻聽得不怎麼得勁兒，“身在皇家不愁喫不愁穿也沒人給她不痛快，她心情不好個什麼勁兒？”
乳母看着嚴曉曉壓根沒半分變化的神色，說得有些坑吭哧哧。
“今個兒大格格在外頭見到大千歲的大格格了，只說那纔是正兒八經的皇家格格，將來最少也是跑不了一個郡主的，便回來就有些不高興跟宋格格吵了起來，然後宋格格走了大格格就把奴才們都趕了出去，然後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大哥家的大丫頭可是汗阿瑪的第一個嫡親孫女，她倒也挺敢拿自己去比。”
都說什麼樣的媽什麼樣的孩子，到宋格格和大格格這一雙母女身上算是體現得淋漓盡致了。
宮中的孩子向來早熟，就像順治康熙五歲六歲就登基爲一國之君，其他孩子在三四歲也絕對不是隻知道玩鬧的傻白甜，大環境的影響下，大格格當然知道養在嚴曉曉膝下她會得到什麼，作爲一個庶女能養在嫡母膝下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是以，雖然嚴曉曉還沒出月子，她不可能天天往嫡母跟前湊，心裏頭卻一直歡欣雀躍的期盼着，而當一切的期盼全被自己生母給打破的時候，在她心裏怎麼會不怨怪宋氏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而宋氏呢，你說她不疼自己的孩子這當然不可能，可更多的卻還是因爲各種各樣的私心，她明明知道養在嫡福晉膝下對孩子更好，卻還是因爲孩子在自己身邊才能叫胤?多過來幾次而死死的把孩子拽在自己身邊……大格格的自私未必就沒有這樣耳濡目染的影響。
嚴曉曉並不覺得爲了讓自己過得更好耍點心眼有什麼問題，她不也一直爲了成爲太后而在勞心費力麼？可做人吧，總得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就像她就從沒想過去挑釁康熙和胤?一樣，這一個兩個的心比天高，作爲被算計的目標，她就覺得這對母女有些讓人膩歪了。
她是沒有興趣來管這些破事的，叫人給胤?傳個話叫他知道自己的小妾閨女是個什麼德性，她就撒開手懶得管了，讓你不愁喫喝不被虐待她就已經盡到了一個嫡母和嫡福晉的責任了，誰還管你心理健康不健康？
院子裏的這一場風波來得快去得也快，可正如那乳母所想的，傳得也一樣的快——
“主子，如今宮裏頭正傳得兇呢，說因着德妃娘娘憐惜宋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忍她們親生母女分離叫您心裏頭不高興了，便拿大格格撒氣呢，說好端端的孩子撞得頭破血流的，指不定以後就要留疤，就是養在嫡母跟前日後的前程也要受影響了，說您，說您……”
“說我不慈是吧？”
琥珀是原主從那拉府上帶進宮的家生子，那拉家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宮裏頭總有不少能行方便的地方，小丫頭長得一張圓臉一對圓圓的眼睛，笑起來還有兩顆虎牙，看起來最是叫人親近不過，又生的一副活潑的性子，自是這裏裏外外打聽消息的活都交給了她。
這會兒氣呼呼的回着話，叫方嬤嬤和珍珠聽得臉都氣紅了，流言猛於虎，甭管這聽起來有多不合理傳來傳去也叫人信以爲了真，可要是辯解又怎麼辯解呢？說大格格心比天高心裏不甘心所以自己作死？家醜不外揚的，也不見得就是什麼好事兒，橫豎不是不慈就是失職，哪個都沒比哪個好。
嚴曉曉卻是幾輩子下來早就修煉得一副泰山壓頂面不改色的淡定性子了。
“哪兒傳出來的？”
琥珀有點爲難，“這各個宮裏頭都在說，要說哪兒傳出來的……”
“得嘞，那就是永和宮。”
嚴曉曉自問是個很講道理的人，她又不是一條瘋狗見誰咬誰，現在奪嫡也還沒拉開序幕跟妯娌之間也沒什麼階級仇恨，算來算去就只有剛被她整了一回的德妃了唄？也幸好是德妃，要是換了別人，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怎麼洗白自己，可要是德妃……轉瞬之間她就有了主意。
笑眯眯的看着有些愁眉苦臉的琥珀，“愁什麼，你主子我教你打個漂亮的翻身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