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物品全是霍遇當年留下的,本來是存放在霍府,南宮洛璃親自差遣下人從霍府搬運過來。霍老太君當時並不贊同,她怕長公主殿下思夫心切,睹物傷情。南宮洛璃告訴霍老太君,霍遇不在了,她收藏這些故人物品是爲了紀念,以圖心安。
於是霍老太君便將霍遇生前留下的任何物品,都轉移到正陽長公主府來。
南宮洛璃曾信誓旦旦和霍老太君保證她不會睹物傷情,然而她沒有做到這點。因爲只要踏進這方小院,只要踏進這個房間中,她心頭總會被一種哀傷的情緒所縈繞。
因爲這個房間中全是霍遇的氣息。霍遇看過的兵書,霍遇寫過的字帖,霍遇留下來的手抄本……
“霍遇……”南宮洛璃喃喃自語,好看的眼睛中有些空洞,薄脣間浮上了一層淡淡的慘白,她輕咬着嘴脣。
南宮洛璃從書櫃最底層左下角處,拿出一本藍色封面的書。纖細光滑的手指緩緩摩挲着書的封面,目光落在那一行醒目的字眼上:我和公主殿下之間的二三事。
這話本對她而言格外珍貴。年少時,她和霍遇第一次有交集,正是源於這話本。後來南宮洛璃知道這話本並非出自霍遇之手時,心中竟然還有小小的沮喪。
十多年已經過去,儘管她一直很用心地保存着這話本,可書頁上依舊有微微泛黃的痕跡。南宮洛璃又一次翻開話本,一頁一頁細看,雖然這話本她已經看了無數遍,但百看不厭。
永興九年在太學院時的場景,彷彿又重臨心頭,少年霍遇又羞又澀的模樣,又一次迴盪在她腦海中。
“公主殿下,我並非有意要冒犯您……”少年霍遇急紅了臉,一時間竟有些語無倫次,“我……我只是……只是仰慕您已久……衝動之下才寫了這話本……所有罪責,我願一力承擔。”
說完之後,她低垂下頭,用手指捏着衣角。
少年霍遇平時在衆多王孫公子面前瀟灑極了,可在面對南宮洛璃時,她總是莫名心生畏懼。特別是公主殿下誤會這話本是出自她手時,少年霍遇心頭忐忑不安,她犯任何一次錯誤時,都沒有像今天這般手足無措。
她在靜靜等待着南宮洛璃的責罰。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公主並未責罰她,只淡淡問了句:“你很會講故事?”
“會。”霍遇輕聲道,依舊不敢擡起頭。
“那便給我講故事,以抵消你的罪過。”
這話本雖不是少年霍遇所寫,可話本的內容寫的是她和公主之間的愛情故事。說到底,自己還是連累了南宮洛璃的名聲。她對南宮洛璃心存愧疚,於是滿心歡喜道:“是,公主殿下。”
小霍遇緩緩擡起頭來,問道:“我會講各種各樣的故事,公主殿下喜歡聽哪種類型的?”
少年霍遇愕然,她沒有想到高冷的公主殿下竟然也喜歡這舞刀弄槍的故事。
………………………………………………
明月透過窗戶,照射進房間中。月華在南宮洛璃身上輕輕流動,使得她原本白皙的面龐更添幾分透明。也不知是月光照耀的緣故,還是因爲她想到了年少時和霍遇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清冷的眉宇間竟有些許柔情。
“霍遇,你真是個傻子。話本明明不是你寫的,你卻還要替人背黑鍋。說話都語無倫次了,還要裝作英雄模樣替人承擔罪責。”南宮洛璃自言自語,“霍遇你說,你傻不傻?”
“你確實夠傻的,否則的話怎麼會不明白我心意?”
“可惜,你再也沒有機會明白了。”
……………………………………
段潯也在伏案讀書,讀的當然不是兵書,而是今天早晨從集市上買來的話本。她自歸來之後,便一直躲在房中讀話本。
段潯自認爲博覽羣書。各種兵書,經史子集,詩詞歌賦,她無所不通。直到今天,她才發現那些書和南宮适所創作的話本相比起來簡直很無聊。
終於明白爲什麼這些話本會如此受歡迎。因爲語言生動幽默,故事人物形象飽滿,關鍵是情節既浪漫而又跌宕起伏………………
段潯不得不承認南宮适是個天才,是個專門寫風花雪月愛情故事的天才,筆法生動細膩,她都要被話本里面的霍將軍迷倒了,難怪宣京城中的姑娘如此迷戀前世的她。
她覺得自己日後能流芳百世,小王爺功不可沒。
這話本好歸好,可段潯覺得始終有些不足之處。那麼美中不足之處究竟在哪裏呢?在於話本里面沒有任何直截了當的香.豔場景描寫,她本指望從話本里面學到一二,如今看來這也是不可能了。
這話本的勁爆程度還不如年少時南宮适的處女作。
她輕輕感嘆一聲,又想起那本藍皮封面的話本。她託着下巴,想着想着,忽然間打了幾個噴嚏。
噴嚏還未打完,許正便走進房中,他見了段潯這般模樣之後,笑呵呵道:“一定是哪個姑娘在偷偷想你了。”
“你說會不會是長公主殿下在想你?”腦回路清奇的許正,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段潯剛想懟他兩句,噴嚏又開始接連不斷了。
她邊打噴嚏邊心道:難道真的是長公主殿下在想我?
隨即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
怎麼可能?試問天下間誰能讓這個冰山美人動心?哎,不對,這些話本在宣京中廣爲流傳,成爲男女老少的必讀之物。按理來說,這話本會連累到她的名聲,長公主殿下爲什麼不出來制止?任由這話本“橫行”街頭巷尾。
段潯實在想不通這個問題。比起當年,南宮洛璃如今的反應似乎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