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三國攻略 >60.六〇章
    林昭不可能真去給一箇中二紈絝風的小孩子當小弟,一裝傻二打岔,加上有劉陵在旁說風涼話,將此事搪塞了過去。至於爲什麼不直接拒絕,只看張珂這衆星捧月的架勢,想來家世顯赫,林昭不想惹惱他,爲自己日後平添幾分坎坷。

    張珂不知道是真想收林昭作跟班,還是純粹挖劉陵牆角,待林昭十分寬容,不以爲怒,還紆尊降貴的關心他過去在北市的生活。林昭知曉這種大少爺不會突然轉性關心起民間疾苦,多半聽個新鮮,遂挑了幾樁趣聞來講,爲了說書效果,稍加誇大渲染,張珂聽得神往,很快興趣轉移,喜歡上了聽林昭說單口相聲。

    對此,林昭表示無語望天。

    相比張珂,林昭更喜歡劉陵一點,一來劉陵待他不錯,二來劉陵是沒落宗室,兩人心態身份上更對等,相處起來更自在,不虞一言不合惹來禍患。雖然劉陵有點江湖氣,不學無術了些,日後二人還有機會混成一對狐朋狗友。

    林昭識字已不成太大問題,最苦手的還是句讀,有次他拿了卷論語請教劉陵,結果對方支支吾吾,一問三不知。林昭十分震驚,不知道劉陵在私學三年到底是爲什麼連一卷開蒙用的論語都沒讀熟,難道私學沒有期中期末考試,也沒有教學成果測試?

    劉陵顯然也看出了他的震驚,惱羞成怒,提着林昭去射場撿了半天竹箭。林昭當晚累得猶如死狗,趴在牀上陷入沉思。難不成姓劉的這種不學無術的草莽氣是祖傳祕方?想了想某劉姓老流氓和某大耳,林昭覺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次日他腰痠背痛的去抄書,進門發現裏間有人,陳舉神色不耐,陳緒正雙手捧上一卷竹簡呈與陳舉,身旁還放了兩箱,家主不接,他只能苦笑。林昭見二人有事,忙不迭的後退,誰知露了頭被陳舉看見,叫住他:“阿昭,你上來。”

    林昭無奈,上前站在案前,目不斜視,就怕被嫌棄不規矩。

    陳舉反而有點不滿他的老實,敲了敲桌面,示意陳緒,“把這些給阿昭。”

    陳緒訝異偏頭,林昭一臉懵逼。

    “你在陳家多年,雖識文斷字,到底欠缺了些,旁人比你還不如,我想了想,阿昭曾在北市作冊,以後便由他輔佐你,最後理爲一卷再來回我。”陳舉不管二人意願,自顧自道。

    “一卷也太過……”陳緒還沒辯上一句,就被陳舉以目光制止,只得神情複雜的將竹簡遞予林昭。林昭硬着頭皮接過,在陳舉示意下展開一看,知道了這是什麼——原是賬本。這東西他在北市看多了,淡定下來翻了翻,字比他寫得好,也有分門別類,可惜數據羅列實在雜亂,不少疏漏,充分展示了原作者豐富的實踐經驗和可憐的統計學素養。

    私學沒有家丞,陳緒號稱“半丞”,實際上與家丞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大多家丞是良人,定位更像家主的親信僚屬,爲主公經營產業,約束僕從,張羅往來等等瑣事。工作內容雜蕪,其實不少奴婢也能勝任,然而良賤之別徹底斷絕了僕役成爲家丞的晉升之路。

    因爲家丞一項重要的工作內容就是經營交際圈,主家騰不出空或者不想見人,便是家丞登場的時候,他們要代替主公送上禮呈,聯絡感情,禮儀什麼分量,親疏如何把握,何時說話,何時適可而止,簡直囊括了一本《人際關係學》。

    人以良賤別,當前時代沒人想與賤籍往來,所以家丞只能是良家子。陳舉隱居於櫟山下治學,素日與人往來不多,學中雜務與位卑者陳緒足夠應付,稍高一點的有弟子代勞,更高的自己出面,沒有家丞倒也湊合。

    長者賜,不敢辭,不管它是用物還是任務。林昭只得應下,罷了又對陳緒一拱手,“我經驗淺薄,日後還望陳君指點。”

    陳舉早已不耐,擺擺手,“把這些竹簡搬回去,叫阿昭也跟你去。”

    陳緒忙喚人來擡,林昭弱弱問:“那先生,我等會還抄書嗎?”

    陳舉瞪他一眼,“算完就來,你小小年紀,休得怠慢,好生練一練寫字。”

    林昭苦哈哈的點頭,道:“弟子知道了。”

    東西搬回陳緒住處,二人很有效率的開始合作,陳緒先問林昭的意見,他其實不想越俎代庖,可陳舉要求太高,陳緒明顯達不到標準才讓自己來幫忙,如果陽奉陰違,怕是第一個被修理。

    林昭不敢怠慢,先覈對了一遍數據,找出幾處計算錯誤,然後按照陳緒的分類做收支表。他不是財務出身,屬於“沒喫過豬肉見過豬跑”的類別,畫虎類犬,摸索着弄出了一個令陳緒摸不着頭腦的表單。

    “這收支一覽表作何解釋?”陳緒指了表頭問。

    竹簡一般橫置,縱向書寫,向左展開。林昭爲了美觀和方便查閱,將竹簡從上向下展開,書寫方式使陳緒十分不習慣,林昭很理解他這種感受,就像他自己寫了二十多年的字,始終從左向右從上往下,一下子回到古代重新適應新的規則,別提多彆扭了。

    林昭指着竹簡解釋收支二字意同如今通用的入出,面對陳緒一臉欲言又止的糾結,他十分淡定:雖然你現在還不太適應,但以後一定會慢慢習慣的。

    漢代採取的還是單式記賬法,內容基本是流水登記,沒有重點,不怪陳舉看不下去,如果林昭不是靠這個喫飯,他也很難忍。陳緒這兩箱書簡已經是精簡過的賬目,時間跨度足足一年,不是一天兩天能算完的。

    林昭不急,覈對歸納完一卷,去飯堂喫個朝食,欲進門時正好聽見郭川的大嗓門:“這小子阿諛媚上,實在是大奸大惡。”

    這大奸大惡的小子不會是自己吧?

    他腳步一頓,又聽張珂的嘲笑,“你直說自己不如林昭討先生喜歡便是,強拗什麼文辭。”

    張珂脾氣不怎麼樣,這點不分敵友無差別攻擊的耿直,林昭還是很欣賞的。他笑吟吟的踏進飯堂,道:“非也非也,上者,當今天子,我等不過升斗小民,誰能有幸得見天顏,這話說得不妥,十分不妥。”

    上的確有上位者的曲意,然而用於書面,大多指代天子,林昭如此理解也不爲錯。郭川文化水平只比劉陵稍好,阿諛媚上一詞還是臨時從書上學到,自覺比狗鼠輩一類罵人用語更加鏗鏘有力。誰想背後說人是非立馬被抓,還揪出了漏洞,一時結舌。

    林昭自從被指派了抄書的業務,很有一點“木秀於林”的招搖。三年前陳舉至櫟山下隱居,將此間改爲私學,開始收納門人弟子。最早入門的唐敏已有三載,最遲的容桓也有一年,林昭入學未滿一月,資歷不比唐敏,出身不及張珂,勇武不如劉陵,富豪不肖江意,聰慧不似容桓,他何德何能,竟然後來居上,得了先生的青睞。

    除卻志不在文的劉陵與缺心眼的張珂,其他人對林昭或多或少生了意見。郭川作爲對林昭積怨頗深的舊敵,成了最好的一把刀。特別這刀,不太鋒利,傷不了人,也害不了自己。半大的少年人,不太純良,也不是窮兇極惡之人,與林昭作對各種心思有之,真想害他倒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