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呢?叫你半天沒反應。”
想什麼?想你啊……個鬼!哪個人這麼缺德啊造這種謠?他自己肯定沒問題,難不成是劉陵有前科?林昭震驚過後,看劉陵的眼神莫名詭異起來,這貨不會真的取向存疑吧?
想了想老劉家一系列男女通喫葷素不忌的皇帝,以及表現在劉陵身上的強勢基因,林昭陡覺驚恐,不着痕跡的退後兩步,和對方拉開一個安全的距離。
“沒想什麼,你叫我幹嘛?”
劉陵沒察覺出他神情有異,道:“最近竹箭用得多,損耗不少,我想去附近找點木材回來。”頓了頓又鄙視了林昭一下,“你今天說漏了嘴,以後還怎麼用容桓的弓練箭,順便給你做一把弓。”
“前邊那個纔是重點吧。”林昭斜眼看他。
劉陵倒是不臊,落落大方的點了點頭,“是啊,你的箭術用什麼弓都一樣,沒了容桓還有周暉、薛長生、江意……”
“行了,你不用說了。”林昭打斷了他再一次的羞辱,想了想,還是沒有敵過好奇心,忍不住小聲問:“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啊?”
“什麼問題?”劉陵狐疑的看他。
“你……那啥,有喜歡的女孩子嗎?”林昭盯緊了他的臉,強調了那個“女”字,沒放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只見劉陵一愣,難得臉紅了下,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隨後又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問他:“你問這幹嘛?”
不是啊……林昭驀然鬆了口氣,哈哈一笑,擡臂拍了拍他的肩,道:“沒什麼沒什麼,隨口問一問,不就是找木材嘛,走,明天我們一起去。”
由於容桓說漏了嘴,晚食時林昭的心情一直很微妙。經過初步排除,他基本鎖定了嫌疑人江意與張珂。畢竟這典故涉及漢室,書上記得少,就是記載了也不好流傳出去,出身太低的,讀書再好也不知道,比如容桓同學。
何況,這種事他印象中也就是達官貴人玩的多,畢竟飽暖思那啥,平頭百姓過日子生孩子傳宗接代養家餬口還來不及,哪有心思想這麼多。
多大仇啊?造這種謠!林昭感慨。漢代風氣不算封閉,斷袖在當下不是同性戀的代名詞,旁人頂多把你當成有特殊喜好的雙性戀,大衆風向沒有歧視,因爲不覺得你是異類,鄙視多少有點,畢竟這口味太與衆不同。
面對林昭審視的目光,罪魁禍首江意神情自若,反是張珂如避蛇蠍的閃躲開,幾乎不敢看他,連薛長生說話也沒太聽清。
他慌得太明顯,林昭以爲他是心虛,有點詫異,這小子看起來沒什麼心眼,怎麼蔫壞蔫壞的?背後搞這種事情。
喫完飯林昭特意等在門口叫,想同他討論一下這個斷袖之癖以及造謠罪的現代量刑,誰想他一見林昭,面色大變,林昭還沒開口,他就慌不擇路的跑了。
古代的小孩子啊!林昭望着張珂的背影,忍不住搖了搖頭。真是早熟,像自己在張珂這個年紀哪裏懂得這玩意?
劉陵出來看他站在門口搖頭滄桑臉,忍不住問:“你怎麼了?”
林昭重重嘆了口氣,“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劉陵一臉莫名。
第二天一大早,劉陵果真來敲門,連勤奮的三好學生周暉都沒起,林昭深深懷疑這傢伙是不是昨晚沒睡,一大早亢奮的把門敲得震天響,想把所有人吵醒。他胡亂套了件外袍,冷水抹了把臉,一開門見劉陵還大大咧咧站着,趕緊扯着他走開。
“你這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呢?”劉陵不解。
林昭看走遠了,才正色道:“我怕你惹人清夢被大家圍毆。”
劉陵輕蔑地笑笑。“就他們?”
天色還很黑,夜幕上依稀有碎星閃爍,學生還沒起牀,已經有不少奴僕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一個灑掃書堂的小童聽見牆角處的說話聲,嚇了一跳,大膽朝這邊望了眼,瞧見兩個黑黢黢的身影,,臉都嚇白了,忍不住壯着膽子顫聲問:“誰、誰在那兒?”
二人從角落裏拐出來,瞧見小童面白如雪,林昭連忙擺了擺手道:“是我們。”
林昭傻眼,瞪了瞪劉陵。
劉陵倒是鎮定,對他道:“沒事,你若是見了陳君,記得告訴他一聲,我與林昭出去找點木材,幫他做一把弓。”
這傢伙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着拿自己作筏子的主意?林昭深深懷疑。
小童聞言稱是。
劉陵拉着林昭去武場,到了地方,林昭忍不住嘟囔,“這麼黑還練箭啊?”
“練什麼箭,走,我們翻牆出去。”劉陵一馬當先,踩着石塊,一個扭身從土牆上跳了下去。
“我們幹嘛不走大門?”林昭依樣畫葫蘆,跟在他身後,忍不住問。
“大門辰時纔開,你還要等一個時辰?”劉陵儼然一副逃課熟手。
“所以說你爲什麼這麼早叫我?”林昭面無表情。嚴格意義上,私學並沒有非常嚴苛的時刻作息表,規定某個時間做什麼事,這一切包括早讀都是約定俗成的習慣。所以私學紀律其實是非常鬆弛的,想要逃課偷溜簡直易如反掌,反正沒人打考勤。陳舉從不限制學生的去處,偶爾來晃一圈,見人不在也不多問,他採取的這種放羊喫草的教學方式,多數時候都是讓弟子有什麼不懂自己去找他,當然,次數也別太頻繁。
“早去早回啊。”劉陵一臉理所當然。
林昭:“我竟……無言以對!”
林昭所經歷的這些天,早讀所見的人總是參差不全,少有到齊的時候,今天自己也逃了一回課,竟然有點久違的懷念。他大學逃過課,宿舍樓的大門總是關得早早,晚上總是不乏晚歸的學生翻牆進去,彼此對視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再嘗試一次翻牆逃課,恍惚竟然有點回到學生時代的錯覺。雖然這不是什麼錯覺,他的確回到了學生時代,還是個小學生。
兩人沿着牆根走了一段路,林昭驀然想起那天的武場小樹林疑似鬧鬼事件,指着問劉陵:“這個季節林子裏可有什麼鳥獸?”
劉陵推己及人,以爲林昭是嘴饞,想了想,道:“能喫的都沒了,大的不在這邊,小的怕冷的進山過冬去了,好像只剩幾隻鳥,這幾隻畜生跟人相處久了,奸猾的很,十分難抓,整日在私學混喫混喫,養得比其他鳥肥多了。”
林昭心一沉,看來那林子裏的確有什麼東西。
一路上想起此事,林昭出去見世面的愉快心情也蒙上了一層陰翳。好在劉陵帶路時,一直喋喋不休的指着植株樹木跟他介紹作用,儼然一個植物學家。經劉陵打岔,林昭暫時忘卻了那點不愉快,重拾心情。
然而,他高興的太早了。
私學建在櫟山下,不遠處就是櫟水,河流更往下是一處村落,這些林昭來時曾經途經,不算兩眼一抹黑,然而劉陵帶他走的卻是一條上山的路,說是上山也不太嚴謹,準確的說是環山路。
山之南,水之北爲陽;反之爲陰。櫟山私學在山南水北之處,劉陵帶他行走的路線是向櫟山更南,櫟水之陰,他撿得路都是有人走過的小道,不算寬敞,也不太陡峭,地上落了厚厚一層樹葉,踩上去微微作響,顯得周遭十分僻靜。
“你這去哪裏啊?”林昭忍不住問,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與劉陵的體力差距,拿出了馬拉松長跑的毅力,跟在對方後邊。
劉陵一路聽身後腳步判斷林昭是否跟上,回頭看他面如金紙的模樣,嚇了一跳。林昭總算忍不住張嘴,大口呼吸,很像離水之後瀕死缺氧的魚。
他的體力和營養供應,遠遠比不上劉陵,更別提自己原本的身體。林昭深深反醒了昨天的挑食,下定決心以後多多補充營養,不然這身體素質,逃荒都要死半道上。
劉陵顯然與他想到一處了,毫不留情的將人拖起來,嘲笑道:“就你這點氣力,還不好好喫飯。”
“我錯了。”林昭有氣無力,擡手一把搭在劉陵胳膊上,道,“兄弟搭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