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三國攻略 >78.七八章
    嚴冬已逝,春寒料峭,按照舊日節氣,將近春分,又快到了祭日的環節。所謂祭日是祭祀日神的簡稱,習俗由來已久,可上溯至商周,私學雖沒什麼田種,不仰仗農收過活,卻也隨大流進行了一次短暫而友好的祭日。

    私學自然不會像普通百姓一般奉進牲畜,奇裝異服羣魔亂舞,形式內容上更含蓄內斂一些。於正東方,掃出一塊平地,祭祀便正式開始。首先由淨食幾日,沐浴之後身穿玄衣?裳的陳舉焚香告天,頌過一篇略顯佶屈聱牙的祭辭之後,再奉上五穀,大抵就算完畢了。

    接下來又到了大家最喜歡的喫喫喝喝環節。

    林昭的表情是懵逼的:“這就……完了?”

    “不然呢?”劉陵一臉的理所當然。祭日過後的一餐通常由衆人共食,陳舉與荀攸在前,他們此處算是隊伍的末尾了。

    “這也忒簡單了吧。”好歹也是豪族出身,怎麼主祭時一點儀式感都沒?

    走在他前邊的江意聽見,嗤得笑了一聲,回頭看他:“你讀過禮書沒有?天神稱祀,地?爲祭,皆爲天子所奉,東君尋常士人祝詞祈告便罷了,你還想如何祭?”

    林昭難得臉紅了一把,不學無術的下場啊。頓了頓,開啓勤學好問模式:“東君是指日神?”

    這下連劉陵也聽不下去了,“東君便是天帝東皇太一。”

    經過小夥伴們一通惡補知識,林昭總算搞明白了一點。首先祭祀有嚴格的等級制度,天神地?,除了天子其他人沒資格進行祭祀,如果狗膽包天,那就叫僭,輕則訓斥,重則丟命。現在祭這個神是東皇太一,原本是楚地至高神,後邊在漢武時被作爲天帝主祭。陳舉頌的祭辭是上古楚地屈氏流傳下來的,連掃地而祭的行爲也很有講究,源出《禮記·祭法》的“除地爲??”。

    直到飯前,林昭還處於私學鄙視鏈的底端。正式上菜後,大家似乎忙於喫喝,顧不上再嘲笑他。春分日的正餐林昭並未插手太多,畢竟正式節氣,還是因循守舊一些的好。

    規規矩矩喫完了飯,陳舉與荀攸率先離去,林昭抹了把嘴,趁人不注意跟上前去。

    荀攸餘光瞥見人影,回頭一看林昭,不由挑了挑眉。他一動,陳舉視線隨之而來,瞧見林昭鬼鬼祟祟的身影,沒好氣道:“有什麼要事這麼迫不及待?”

    林昭一揖,不顧一旁笑意悠閒的青年,慢吞吞道:“倒是有一事,我這次回城,聽聞南城杜氏塢壁爲人襲擊,至今不知亂匪何往,學生覺得不妥,所以敬告師長。”

    “南城杜氏塢壁爲人襲擊?”陳舉眉頭一皺,擡眼打量了一下林昭。南城杜家他也略有耳聞,乃陽翟本地豪族,是什麼人竟然膽大襲擊一座戒備森然的塢壁?他下意識覺得林昭有所隱瞞,言之未盡。

    可惜林昭垂手躬身,應了一聲是,再未答話。並不是他有意隱瞞,一來流民作亂之事,官府與杜氏全部按下不表,他一說未免惹來麻煩,不如含糊將其歸於道聽途說,二者關於春荒的預兆也只是秦思推測,他大大咧咧宣揚出去,倒顯得散佈謠言危言聳聽。

    陳家能量比他大得多,只露一點口風,引得陳舉重視之後,再加探查,自然不難窺見真相。反正,就算老師不行,旁邊不還有個曹魏謀主嗎?林昭眉眼一擡,便撞見荀攸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

    青年笑了笑,“阿昭倒是消息靈通。”

    林昭臉上露出一個貌似羞澀的笑,“我流落陽翟,常年混跡市井,認識的人多,自然聽得小道也多。”

    陳舉冷哼了聲,“你既已入學,日後便少於匠人商賈往來。”顯然他對於林昭不分階級的交際圈有點看不上眼,聽林昭喏喏答應,才點點頭轉身離開,步履不慌不忙,保持了良好的士族子弟風度,也不知林昭的話他是聽進去了還是沒有。

    如果沒有的話,也只有自己想辦法了。林昭站在原地,嘆了口氣,回頭去找劉陵。

    “你去姚家幹什麼?”劉陵正在武場射草靶,聽見林昭的請求,忍不住奇怪。

    “不是去姚家,我有個表弟在城中醫者處,此時正四處收集藥草,我想到櫟山村裏問一問,萬一有人行獵途中遇見也好帶回來販與醫者。”林昭說完,劉陵立馬興奮的一拍大腿,拖上人就走。

    “走走走,我這便帶你去。”

    林昭連忙拒絕,“等等,我先回寢居拿一卷簡。”

    “上山還帶什麼書簡,你幾時變成手不釋卷的呆子了?”劉陵瞪他。

    “不是書簡,是簡畫。上邊畫了幾種常用的櫟山出產藥草。”林昭解釋道,他在聽秦思說缺藥時便起了這份心思,下午便讓秦思寫下幾種急缺藥草的名稱外觀及特性,想等回私學了再讓劉陵帶上山問問,倒是秦思心思比他更細,怕百姓不識字,特意畫了幾幅簡畫,後來和衣服放一起,讓人打包帶回私學了。

    山上的日子明顯不好過,劉陵又與姚家關係密切,自然對於這條生財之路很是熱情,一路上沒少追問林昭。好在嚴堪雖然勢利,卻沒在劉陵的勢力範圍內留下太多黑歷史,劉陵聽完直誇嚴堪慧眼如炬,櫟山上草木茂盛,藥草定然很多。

    真正慧眼如炬的林昭只得暗地裏給他一個白眼,以嚴堪積年行醫的人脈,自然有自己一條藥材來源,若不是秦思打響了名聲,損耗量日益增加,怎麼也不會缺藥,更不會找上劉陵。

    劉陵誇完沒忘順帶表揚一下林昭這位素未謀面的表弟——秦思。從他的話裏,林昭瞬間腦補了一位醫者門下學徒,聽聞兄長同窗有難處,立馬鼓動如簧之舌,最終勸服師長,爲一村人解除饑荒之危的戲碼。

    想想興安裏對秦思言聽計從的嚴堪,沉默少言又相當毒舌的秦醫生,林昭憋笑憋得有點艱難,他沒有拆穿劉陵一系列的腦補,實在是人家是按照正常的發展邏輯推理的。畢竟一幼子左右採買來源這等大事,說出來沒個相信的,更別說秦醫生他醫術超羣,吊打嚴堪十個來回了。

    他說出去,別人怕不是要當他腦子壞了。

    此次上山林昭沒之前喘得那麼厲害了,顯然身體素質強了不少。村口兩顆榆樹露了一點綠意,兩個半大的孩子往樹上爬,卻被大人看見,一把扯了下來,邊往家裏提邊罵:“討債小子,眼淺成這樣,才冒了點芽你去摘什麼,不能等幾天再說?”

    一進村,那股寥落頹喪之意越發明顯,連那隻名字很威武名叫偏將軍的狗都顯得皮毛沒那麼油光水滑了,也許是餓得,有點蔫蔫的。它見到劉陵還是相當熱情的撲了上來,舔舔他的手。

    今日姚家父兄全在家,並幾個壯漢坐在一間屋裏,似是商討什麼,姚父聽聞二人前來,十分意外,還是很客氣的出來招待了他們。對方將他們領到後院,略顯愁苦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問:“阿陵可是又要制箭?”林昭抱着書簡,跟在劉陵身後,打量着他的表情,暗忖山上的確已經顯出了一點青黃不接的徵兆,心下對秦思所說的災荒更多了一分篤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