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三國攻略 >81.八十一
    “等下……汝南袁家不是我想的那個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林昭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那可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啊,堪稱東漢末第一豪門,怎麼會和宦黨扯上關係。

    陳舉短促的冷笑了聲,“原以爲四世三公才幹了得,也不過如此。”

    林昭不敢插話,坐等老師抒發完所有憤慨,這才弱弱道:“那先生你打算幫他們嗎?”

    他問完,自知失言,趕緊一揖,補救道:“學生失言,還請先生責罰。”

    這麼多天陳舉顯然已被林昭鍛煉出了相當的忍耐度,只是白他一眼,後又問:“你覺得我該不該幫忙?”

    “先生不如問問族親?”林昭小心提議,望見陳舉似笑非笑的神情,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舉手表示清白:“我這真不是幫荀攸勸您回家。”

    “那我爲什麼留在陽翟,不回許地,你可知原因?”陳舉反問。

    “學生不知。”林昭老實道。

    “你不是能猜嗎?你自己猜一猜。”對方眼神鼓勵他。

    林昭:“……”他就不該出賣荀攸。

    苦着臉想了半天,他才慢吞吞道:“難道是陽翟人傑地……”話沒說完,被結結實實敲了一記,林昭吃了教訓,再不敢裝傻賣萌,只好說:“我不知,曾經猜測先生與家人不合,所以避居在外。”

    陳舉輕哼一聲:“還算聰明。”

    不會吧?又猜對了?這麼高的命中率不去買彩票真是可惜了,說不準他買了彩票就沒有之後這麼多烏七八糟的穿越了。林昭正扼腕時,聽見陳舉道:“我與父兄政見不合,後因黨錮之禍罷官而歸,無顏回鄉,所以結廬在此。”

    所以荀攸纔會找上您老人家,背後有陳家墊底,又一個人在外,還在朝廷裏有不少舊故。林昭想明白的這點,陳舉早早便想通了,是以擡頭,面色含憂的嘆上一口氣,“如今宦黨勢大,我昔日舊故並非位高權重,若是他們出面,無非以身飼虎,我自然不能做不義之人,將他們拉入泥沼。”

    林昭連連點頭,心想別怕過幾年黃巾之亂後,中常侍就是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了,可是再一想黃巾之後亂象更深,還不如現在,又默默跟他一起嘆氣。

    陳舉瞧見他稚嫩臉上故作老氣橫秋的嘆氣,失笑道:“你小小年紀學什麼老頭子嘆氣。荀公達何等人物,若是沒有底牌又怎會來當說客,說服予我。”

    林昭繼續放射求知若渴的目光。

    “他從荀文若處,探知十常侍內有不合,掖庭令畢嵐惹怒趙忠久矣。”

    中常侍趙忠?就是靈帝口中那個“張讓是我父,趙忠是我母”的趙忠?林昭曾在市井聽過這一段荒唐亂認爹孃的典故,心下好奇,問:“這如何探聽得出?”

    說到這裏,陳舉臉上不由浮現激賞之色,“唐家既然與荀家有姻親之名,自然有所往來,那日荀十七偶遇唐家之僕閒話,聽得唐家所備年禮,趙忠極厚而畢嵐極薄,僕役只作唐家與畢嵐有過。荀公達卻暗度唐衡是孝桓故人,如今勢不如當朝黃門,其人有貪暴之名,與喜好暴斂驕奢貪婪的趙忠性格相類,想必極其投契,於是推斷與畢嵐有過的不是唐衡而是趙忠,乃使上計吏入京時暗加打探,果不其然,這二人一度有隙。”

    這樣也行???林昭不得不認一個服字,這麼大的腦洞竟然還讓他說準了。再一次的,他有點後悔自己一轉頭把荀攸大大賣了個乾乾淨淨。不過轉念一想,他也只是答應了幫荀攸勸說陳舉,又沒說具體怎麼勸。

    如此安慰過自己,林昭好歹心安理得了一些。

    “因爲此二人不合,偷換官糧又是大罪,足以將畢嵐拉下馬,甚至,趙忠會暗助我們排除異己。所以……你怎麼選呢?”陳舉眼神凝聚,“堂堂潁川,天子近畿,便有人如此膽大妄爲,其他幾州又當如何?若不殺雞儆猴,日後便是舉世皆濁,我亦無法獨善其身,然而士林人心紛雜,各有成算,經過一次黨錮之禍,獨善其身者不在少數,此刻出面無異於螳臂當車,何況宦黨是否放行還是未知之數。林昭,若是你,當如何抉擇?”

    不要把這麼深沉的問題交給他啊……林昭內心無聲吶喊,迎上陳舉略帶困頓的目光時,他倏然明白了,陳舉並不是真的想問他,與其說問林昭,不如說是在拷問自己。

    不由頓了頓,林昭認真說:“如果是我,我那條路都不會選。”

    陳舉一愕。

    “我根基淺薄,又沒什麼本事,修身齊家還沒做好,何談治國平天下?可若是置之不理,又覺得問心有愧。若是我,大概會將重要訊息收攏,匿名請人傳送到掖庭令政敵處,借力打力,略盡人事罷了。不過……荀郎君怎麼會找我這樣的人幫忙辦事,我是永遠不會有這個苦惱的啦。”

    “你這小子……”陳舉見他說得鄭重,起初還有點感觸,後又啼笑皆非,揮了揮手,“快滾。”

    林昭這次卻未嬉皮笑臉的告辭,而是正經的一揖禮,“朝聞道,夕可死也。先生與我,傳道受業解惑,若有吩咐,林昭必定不負所托。”

    他的暗示,想必陳舉不會聽不懂。然而對方只微微一怔,又指了指門,“行了,你快出去。”

    這次語氣要和緩的多。見林昭依然不動,他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少年臉上帶點討好的笑,巴巴問:“先生,那你到底要不要回許地,多少給我一句準話啊,我見不見得到荀文若,全靠先生您一句話了。”

    “……”陳舉默了默,一卷書簡伴隨一個鏗鏘有力的“滾”字,迎面殺來。

    林昭抱頭鼠竄,先生的脾氣真是越來越暴躁了。

    與越來越陰霾的亂民隱患相比,天氣倒是一天比一天好。這一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林昭婉拒了劉陵武場練箭的勝邀,興沖沖的扛上一把木鋤頭,一路跟人招呼着出了私學,就近挑了一處向陽的地方開始挖土。

    私學本身不事生產,無法提供瓜果蔬菜糧食,全靠陳先生他名下的農莊田產,以及族地送來的一點補貼。因此,附近土壤多是沒開墾過的,好在如今潁川地處中原,一直土地肥沃豐饒,便是後世河南也一直是農產大省。

    沒有板結沙化鹽鹼地的隱憂,林昭隨便挑一塊陽光好的就能作爲試驗田。

    這些天他晚上也挑燈夜戰,有幸拜讀了一下古代的農書,雖然被佶屈聱牙的文言文折磨得欲生欲死,他還是在艱難分段備註中抓清的重點。

    農書上關於水土灌溉,農作何時種植何時收穫,病蟲害防治上均有涉獵,倒是育種,基本沒有提及。這也不奇怪,哪怕在現代,農學育種一度也被大衆歸於生物科學。

    他要想短期內有所改變,從傳統方式上來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寄希望於一些便捷速成的法門。林昭一邊挖地,一邊漫無邊際的想,一不小心鋤頭砸在腳上,疼得他嗷的叫了一聲。

    然而聽見身後一陣笑聲。

    林昭納悶轉頭,發現幾位同窗全站在背後,看他挖地,一個兩個或驚訝或鄙夷,唯獨沒有他想看到的好奇。

    “吾道甚孤啊。”他喃喃感慨,想拐個免費勞力的算盤徹底落空。他抹了把臉,試圖做最後一次努力,忍不住露出一個狼外婆的笑,對一旁作壁上觀的衆觀衆道:“同學們,春日正是發育的時節,一起來活動一下身體嗎?”

    衆人裏個頭最矮的容桓,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昭:“發育成你這樣嗎?”

    其他人哈哈大笑,林昭……被對方羞辱的很徹底。

    天然黑太可怕了。他嘴裏嘀咕着,乾脆不看他們,轉頭繼續自己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生活體驗,沒有現代化科技的年代就是這麼落後。

    他偃旗息鼓了,旁人卻不放過他,以張珂爲主,江意輔助的高.幹組對林昭很是品頭論足了一番,兼有小弟郭川、薛長生助陣,唐敏沒說話,眼底多少也有點輕蔑,還好有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周暉纏住了神童容桓,沒有對林昭進行二次傷害。

    工農爲賤,算是千年以來公認的事實,雖然國家一再勸農,從各種詔書法令中宣稱士農工商的地位排行,然而實際上,除卻士人,其他三者綜合而言,沒有太大區別,都是被剝削的勞苦大衆。

    林昭不想跟他們辯解,可自己的農業提產計劃說出來未免遭人嘲笑,乾脆置之不理。初到北市,被人奚落時難聽話聽得多了,早早練就了一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絕技,只當他們在爲自己加油助威了。

    過了一會,似是自覺無趣,衆人散去,耳邊一千隻鴨子吵鬧的聲響也消失了。

    他繼續哼了不在調上的《愛拼纔會贏》,辛苦勞作,沒過多久,又聽到了另一個男聲。

    “你就一點也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