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川也知道他的這些小動作終究是治標不治本,只要她還在宮裏,就無法改變爲奴爲婢的現狀,自己這個廚房的幫工也無法給她更多的關照。
想要改變這一切,只能向上爬,爬到高位纔有可能救出‘高嵐’。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一直在宮裏打聽有關‘趙高’的消息,想要趁趙高還未發跡前和他打好關係,然後利用這個未來權傾朝野的大奸臣把高嵐救出皇宮。
若是以往,以他的‘正義感’絕不可能想到這種事,可隨着身體殘缺了某件東西,他的心理也在悄然間發生了一些變化。
近日,聽聞二皇子胡亥因飯菜不合胃口,杖斃了好幾個廚子,易小川見此機會便溜出宮外,找高要學了幾道簡單好做的新奇小喫。
自打上次重逢,易小川很少再來找過高要。
他不出宮,高要也沒什麼機會聯繫到他,除了酒樓開業那天來坐了一會兒,這次過來纔算是第三次見面。
酒樓生意紅火,高大掌櫃整日忙得腳不沾地,易小川剛到雅間靜坐片刻,就聽到走廊傳來的一陣急促腳步,易小川擡眸望去,房門正好打開。
一身略顯低調的黑色華服映入眼簾,數月未見,高要臉上仍然堆着笑容,只是這一道道褶皺中少了以往的討好和賠笑,多了一分自信和真誠。
“小川啊!你可終於捨得來見我了。”
易小川神色複雜的看着眼前這人,還沒等他說話,就被高要一把抱住,拍了拍後背道,“好兄弟,你再不找我,我都以爲你在裏面出事了。”
“我這麼厲害怎麼可能出事?”
沒有周寂在場,易小川心裏鬆了口氣。
畢竟有高嵐這一層關係在,他和高要的關係,自然要比周寂親近許多。
感受到高要的真誠和熱情,易小川有些僵硬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笑容,任由高要拉着自己的手腕坐下,輕笑道,“你們這酒樓生意不錯呀,看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
“那可不是,川魯粵蘇閩浙湘徽,八大菜系一出手,直接顛覆了整個秦國餐飲業。”高要掰扯着手指給易小川比劃道,“再加上老周弄出來的精鹽、白糖、還有味精、香料,我幾乎能還原出這些菜品的所有風味。”
談及專業領域,高要在那裏滔滔不絕的展望未來,易小川看着好笑,和以往一樣擠兌吐槽了兩句,彷彿回到了現代社會,找回了曾經的自己。
高要見到這樣的小川自然也很開心,樂得在旁邊裝傻充楞,直到夥計在門口徘徊了好幾遍,方纔詢問起易小川這次來找他的原因。
易小川猶豫一下,並沒有說出他在宮裏遇到‘高嵐’的事情,其一,他還沒有確認對方的身份,其二,即便那人是高嵐,可現在身處皇宮,高要就算知道也只是徒增煩惱。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理由,猶如一座大山壓在他的心裏。
因爲.....他對高要一步步實現理想感覺到了焦慮。
易小川其實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不管是在現代社會還是剛來秦朝的前兩年,他都像一隻浮萍一樣,嘻嘻哈哈、漫無目的。
沒有理想,也從不去考慮理想。
還在現代社會的時候,整日泡吧把妹,立志交夠二十七個女朋友,然後再考慮結婚。
在這被動等待的時間裏,他還能做些什麼呢?
易小川以前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無憂無慮的他也不需要考慮這些。
但現在不同了。
胖太監的那一刀讓易小川的身體變得殘缺,卻也代替了爲易小川而死的素素,讓這個沒有心的人第一次感覺到痛。
傷痛可以讓一個人變得成熟。
可傷害素素、小月、項羽、玉漱所帶來的心痛畢竟是間接的,哪比得上胖太監的那一刀來得真實,來的痛徹心扉,來的刻苦銘心。
所以易小川變了。
開始正視這個時代,開始正視自己。
即便沒有像高要那樣有一個‘成爲天下第一廚’的理想,但也開始思考要去做一些什麼樣的事去證明自己。
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去證明什麼。
“老高,我想請你教我做幾道新奇的小菜,可以吸引小孩注意的那種。”易小川拜託道,“年齡大概十歲出頭,喫慣山珍海味,非常挑食。”
“小川你什麼時候對做菜感興趣了?”
高要沒有追問小川原因,調侃了一句之後,便帶他去到小廚房,手把手教他做了幾道美食小喫。
易小川回到宮裏,用這幾道打通了胡亥近侍的關係,給自己弄來一個戶籍殿的職務,藉此找到‘趙高’,尋機攀附。
然而,在進入戶籍殿後,易小川花了整整五天時間,幾乎翻遍整個庫房,卻始終沒能找到趙高的名字。
遇到這種情況,要麼是趙高還沒有進宮,要麼就是他已經死了。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易小川所願見到的。
有些不甘心的重新翻找一遍,直到合上最後一隻竹簡,易小川這才失魂落魄的從戶籍殿走出,思考着究竟哪裏出了問題。
殿外的花圃外,一個身着深紅宮裙的宮女正小心打理着園中的雛菊,易小川心裏還在思慮趙高之事,一時不查絆到宮女身旁的水桶,小半桶水當即傾灑一地,易小川也踉蹌一步,差點摔倒。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宮女平日被欺負慣了,如今看到水桶被人踢翻,不敢思考是誰的過錯,只憑本能的跪下求饒。
易小川看着衣裙沾滿大片水漬,額頭和手掌也滿是泥污的‘高嵐’心中猛然一緊。
這還是他第一次和‘高嵐’見面。
如果剛剛知道蹲在這裏澆花的是‘高嵐’,易小川肯定會繞開從別處走。
可惜世間沒有如果,如今再次相見,便是想躲也已經躲不了了。
“高嵐.....是我......”
宮女聽到易小川的低語,沒明白他的意思,但從語氣中聽出對方好像並沒有生氣,這才微微擡頭,看了眼易小川身上的底層太監服,心裏暗自鬆了口氣。
在她偷瞥的同時,恰巧和易小川的眼神相觸,宮女趕忙躲開視線,又有些好奇的往左右看了一眼,試探的指了指自己,疑惑道,“你...是在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