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寂擡腳準備跟上，注意到身旁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司藤，試探道：“你....生氣了？”
“沒有啊，我爲什麼要生氣？”明明司藤笑顏舒展，清冷的眼眸卻沒有絲毫笑意。
周寂心裏咯噔一下，隱隱有種大禍臨頭的預感，遲疑道：“那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我只是在考慮一件事情。”司藤雙手抱臂，目光飄過周寂和不遠處的湖畔茶鋪，輕描澹寫道。
周寂試探道：“考慮要和我埋哪兒？”
“就怕你家小葵捨不得。”司藤白了周寂一眼，從他身旁走過，走進茶鋪當中。
木牌掛上沒多久，已經有些常客陸續登門，趙盼兒招呼完旁邊客人，看到剛剛那個紅衣女子和周寂司藤進門，找了個臨水的窗邊空位坐下，略作思忖，端着一疊糕點笑着走來，“幾位客官還請少待片刻，這是我們這兒的鹿鳴果子，今早剛做的，裏面放了桂花蜜，客官可以先嚐嘗。”
周寂頷首道：“多謝掌櫃娘子了。”
紅葵饒有興致打量着四周，目光時不時落在表演茶藝的趙盼兒身上，“這也太像了，她...真的不是小靈兒嗎？”
“雖說不是同一個人，但在冥冥之中，仍會感應到對方存在。”周寂拈起一枚果子嚐了一口，果子鬆軟可口，蜜香沁人心脾，味道確實絕佳......
但由於太過好喫，周寂嚐了一口便放回去，孫三娘無意間看到周寂的舉動，不禁有些挫敗。
紅葵一會兒功夫已經和趙盼兒孫三娘打成一片，瞧出孫三娘受挫，忍不住笑道：“三娘不用在意，他這人不喜歡喫糕點，做得越難喫他反倒喫得越多，只嘗一口反倒說明三孃的果子味道極佳。”
趙娘子和孫三娘畢竟還要做生意，紅葵不便打擾太久，趁着空閒聊了幾句便回到座位。
茶鋪外又來兩個客人，瞧見臨湖角落還有一張桌椅，引路的老賈邊走邊向身旁倨傲輕蔑的指揮使巴結道，“指揮你看這裏怎麼樣？之前聽聞您好茶，這間趙氏茶鋪臨湖而建，清雅幽靜，茶香果子好，掌櫃娘子更是絕色，樣樣齊全~”
說到後面，老賈意味深長的朝指揮使笑了笑，指向正在身後鄰桌招呼客人的趙盼兒，另一隻手擋住側臉，悄聲探頭道。
“驟雨松聲入鼎來，白雲滿碗花徘迴，久聞宋時茶百戲極爲盛行，可否請趙娘子展示一番茶藝？”
司藤向來喜歡喝茶.....唔，還有可樂、果汁、咖啡、氣泡水、奶茶.....
周寂正掰着手指數數，突然感覺一陣若有似無的殺意從旁邊傳來，訕訕的把手縮回袖中。
哦，差點忘了葡萄酒...
總之，由於她生於冥國初年，元代後茶百戲就開始逐漸衰落，清代後至今未見分茶的詳細文獻記載。
扶桑茶道那邊雖然還有盜版‘千家流’傳承未斷，歐美亦有咖啡拉花後世興起，但相較於這些，司藤還是對傳統茶百戲更感興趣。
司藤優雅挽起耳畔滑落的髮絲，充滿威脅的目光不經意間瞟了眼周寂，恢復清冷澹定的看向趙盼兒，開口道。
趙盼兒剛在閒聊的時候，從紅葵那裏打聽到司藤性格，雖然紅葵自己也說不出一二三四五，但一打過照面趙盼兒便瞧出面前這個冷豔女子在某種程度上似乎和她很像，都是從骨子裏透出自信、驕傲。
沒來由的，趙盼兒有點不喜歡面前這個女子.....至少在歐陽考上進士，八擡大轎把她迎去東京，恢復之前在做都巡檢使千金的生活之前，她都不會喜歡面前這個女子。
想到這裏，趙盼兒不禁有些怨恨自己那個罔顧律法的父親。
遼國屠戮百姓就屠戮唄，別在城頭看着不就行了？非要打開城門救下百姓，殺退那些遼軍有什麼用？到頭來不還是被彈劾破壞兩國和談，結果抄家斬首，自己活該不說，還連累家中女卷貶入教坊司.....再也過不上之前錦衣玉食，人上人的生活。
“烏龍茶爲底，可做牧童、玉兔之類的人物，綠茶湯爲底可做重山鎖翠煙，小荷尖尖角之類的風景意象，若是司藤小姐想要別的，也是可以的。”趙盼兒調整情緒，面露微笑道。
“一株青藤即可。”司藤輕描澹寫道，“無需攀附，獨立生長。”
“那我也要！”紅葵眼前一亮道，“盼兒給我繪製一株向陽花吧？”
趙盼兒心念一動，瞟了眼司藤旁邊的周寂，周寂苦笑道，“既如此，那麻煩趙娘子也給繪一株藤吧，和司藤一樣即可。”
這還差不多。
司藤嘴角微微上翹，猶如細眉柳葉，彎出一個淺淺弧度。
過了一會兒，趙盼兒端着托盤將三盞茶送了過來，坐在周寂身後的老賈注意到指揮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趙娘子，臉上還掛着油膩笑容，心裏不由竊喜，字正腔圓道：“掌櫃娘子，兩盞青鳳髓。”
“好嘞~”
趙盼兒和紅葵聊了兩句，聽到她的稱讚總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應該開心，偏偏有種孫三娘哄她兒子讀書時的錯覺。
唔...肯定是錯覺。
趙盼兒向老賈應了一聲，端起剛剛沏好的茶水朝這邊走來。
“二位要的青鳳髓。”
錢塘不大，趙盼兒注意到老賈帶來的人面生，不經意間瞥了一眼，恰巧與之對視。
顧千帆裝作彷若無事的調整一下坐姿，又裝作彷若無事的輕咳一聲掩飾，再裝作彷若無事的摸了摸鼻子，撇頭看向別處。
“越梅蜜餞。”趙盼兒將蜜餞一同放下，想起一事道，“哦，再加點安姜鹽，味道更好。”趙盼兒說着朝櫃檯走去。
顧千帆看到她離開，這才神色倨傲，面露不屑道，“這就是你說的絕色啊？”
“有勞掌櫃娘子。”
老賈笑着回過頭來，看到顧千帆不屑一顧的樣子，恭維道，“鄉野村婦，當然不能和京城的紅粉佳人相提並論。”
顧千帆得意洋洋道：“等你辦完了這件桉子，我就帶你到東京，讓你好好洗洗眼睛。”
聽到兩人所說，端着鹽盞的趙盼兒腳步一頓，心裏有些不虞，但又不好發作。
紅葵這邊就沒有趙盼兒的顧及了，即便面前這個趙盼兒並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小靈兒~’，但看到有人這般說她，火氣蹭蹭蹭的往上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