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徜徉在季寒給她編織的美夢裏自由自在。
直到她失去所有,被他害的慘死之後,唐瑾的生活,就再沒了“想要”兩個字。
“小瑾,你不會明白的。”顧齊眼中無光的看着她,聲音細弱蚊蠅。
唐瑾豎起耳朵仔細聽着。
“你不會像我愛你這樣去愛一個人,所以你體會不到心死的滋味,我想活着的,我每天無數遍的告訴自己好死不死賴活着,我只是沒胃口喫飯,感覺不到餓。”
顧齊近乎虛脫,這番話他用了好幾分鐘才說完,他何嘗不想朝唐瑾要一個擁抱,但最後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麼做。
他是配不上小瑾的人。
當年因爲貪生怕死,逃出了國外,錯過了小瑾的六年。
這六年,就是一輩子啊。
顧齊悔恨,他不能原諒的是懦弱的自己,而非忘記他的唐瑾。
“一個人如果不能自我救贖的話,那死亡是唯一的解脫,”顧齊癡癡的望着唐瑾,小聲說着。
眼中醞着淚光,嘴角卻艱難的扯出一個笑,任誰看了都會心疼的模樣。
“砰。”
就在唐瑾心軟下來,伸手要去給顧齊掖被角的時候,房門被人一腳踢開。
路遙怒氣衝衝的進來,擡手推開了唐瑾。
“啪。”一個耳光,猝不及防的打在了唐瑾臉上。
“媽,你別這樣,不關小瑾,是我自己的錯。”顧齊撕扯着嗓子,阻止路遙。
可路遙哪裏聽的進去,瘋了似的指着唐瑾罵:“你個不要臉的小賤人,是我顧家死絕了你才安心嗎?他都這樣了你還來刺激他,怎麼?非要親眼看着他死你才高興?”
剛剛那一巴掌,是唐瑾沒有躲,路遙便以爲是她良心不安,憑着她怎麼動手都不會還手。
路遙來勁的揚起巴掌,扭曲着臉表情恐怖的衝着唐瑾還要下手。
這一次,她仍然沒有要躲的意思,既然是自己欠下的恩情,那就自己來償還,沒有讓哥哥代替的道理。
在路遙的手要捱到唐瑾的臉的一剎那,一道大力忽然出現,死死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路遙回頭看去,發現竟是自己的兒子,她二話不說,反手一巴掌給了顧齊。
顧齊哪兒還有力氣承受這一下?“咣噹”一聲砸在了地上,路遙就這麼直挺挺的站着,看着。
“顧齊。”唐瑾慌亂的叫了一聲,忙蹲下把他扶起來。
“護士,快叫醫生來。”她還沒來得及把人扶上牀,路遙又瘋撲過來。
“都是你這個狐狸精,害的我家破人亡,你就應該下地獄,你就該去死。”
她全然不顧自己兒子的安危,今天來,也不過是打着替顧齊做主的名義想懲罰唐瑾。
在路遙的心裏,任何一個孩子都比唐然重要。
唐瑾怒的推開了路遙,衝着門口路遙帶來的保鏢吼道:“愣着幹什麼?還不把人拉開,要看着你家夫人打死顧齊嗎?”
剛剛還不知所措的保鏢,一下就有了主見,兩步上前來控制住了路遙。
路遙還不死心,潑婦似的罵着:“小賤人,你還我兒子的命來,你接連害了我的三個孩子,他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媽,我求你了,別再說了。”顧齊努力維持的最後一點尊嚴,因爲路遙的攪亂,蕩然無存。
他無顏面對唐瑾,就他這樣的家庭,唐然哥說的對,哪怕沒有季閩琛,他和小瑾也不會有美好未來。
“拖出去。”唐瑾冷冷的命令着。
保鏢竟對她言聽計從,架着路遙就扛出了病房,顧齊想多和唐瑾說說話,但身體狀況不允許。
接着,醫生匆忙趕來,唐瑾讓開了牀邊的位置,她是站在一旁看着,還是出了病房,顧齊沒看清就暈了過去。
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等待着治療結果,她也是醫生,她非常清楚顧齊的狀況,持續這樣下去,不出半個月,必死無疑。
“小瑾。”她正一籌莫展時,季閩琛溫柔的聲音從走廊另一邊傳來,她回頭看去,他迎着光走過來,彷彿是來拯救她的。
如果是以往,唐瑾一定會撲進他懷裏,委屈巴巴的掉眼淚。
現在,她就只是等着他走過來,她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縱然季閩琛是她老公,她也做不到顧齊正在裏面搶救,而自己就投入老公的懷抱。
“愛有時候也是負擔,攤上這麼一個對手,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季閩琛揉着唐瑾的腦袋,哄孩子似的說着。
讓他把小瑾讓給顧齊嗎?他做不到。
早知道顧齊是讓小瑾這麼爲難的人,當初他連回北城的機會都不會有。
現在要把人送走,恐怕老婆會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她自詡無心絕情的人,實際上比任何人都要重情義。
“你對她,有喜歡嗎?”知道不合時宜,季閩琛還是喫醋的問着。
唐瑾皺着眉,瞪着他:“我不喜歡在嚴肅的時候開玩笑,顧齊不想活,我哥也會跟着一心赴死,面對不珍惜生命的人,縱然你有千方百計,也無計可施。”
“我們還是走吧。”
“走?”季閩琛不解的反問着,他認爲她至少會等到顧齊醒來。
“不然在這裏等着,被人誤會成殺人兇手嗎?他媽都不顧他的生死,我何必如此上心。”唐瑾的話,只是聽上去冷漠。
她深知自己在這裏,纔會加速顧齊的危險,按路遙那瘋婆子的做法來看,是一門心思要把顧家少爺的死都扣在她身上,這恐怕是顧一晗走的一步險棋。
季閩琛跟上她,說道:“那以後你還是不要來了,生死有命,都是各人造化,你哥那邊交給我。”
“不用管他,隨便他怎麼做。”唐瑾說着氣話,她最在乎的就是唐然和唐德坤了。
路遙的荒唐行爲,經保鏢的嘴,傳到了顧一晗耳朵裏,顧一晗聽聞後是大喫一驚,晚飯也顧不上喫,急匆匆的就趕去了顧家。
路遙覺得受了委屈,沒有人理解她,跟着她的兩個保鏢也被她重重的責罰。
顧一晗剛一進門,一隻杯子迎面飛過來,差點砸在她臉上。
路遙的哭聲響徹整個客廳,聽着就叫人心煩意亂。
“媽,你再怎麼不喜歡唐瑾,當着三哥的面兒也要忍住,你是覺得三哥活的太久了嗎?”情急之下,顧一晗口不擇言。
在她的心裏,顧齊的地位可要比媽媽的重要多了。
她人生最重要的階段,都是三哥陪着走過來的,從小到大她就是顧齊的跟屁蟲,這個家裏,她跟顧齊最親。
“好啊,連你也來怪我了,你們兩個都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卻幫着一個外人來欺負我,你忘了你二哥怎麼死的了嗎?”
“唐可欣沒受到懲罰,被唐瑾藏的好好的,現在你被唐瑾害成了這樣,你還有心思撮合她和顧齊,我看你纔是瘋了。”
路遙指着顧一晗的腦門,凶神惡煞的斥着。
她看女兒的眼神都是厭惡的,有誰會和一個得了那種病的人親近,她甚至命人把顧一晗的東西打包送去了唐家。
掃地出門的做派,做的十足。
“要不是你們大哥回不來,我犯得着受你們的窩囊氣嗎?同樣是我生的孩子,怎麼差別這麼大?
你和顧齊,沒法跟你兩個哥哥比,我可憐的承澤,屍骨未寒,媽媽卻不能給你做主,你狠心的弟弟妹妹,還和仇人關係要好。”
路遙的哭聲,比烏鴉叫還難聽,顧一晗耳朵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