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部則骨骼端正,眉眼豔麗但不落俗,下顎線收的很緊,這使她整個人帶了點英氣,一雙飽滿的鹿眼更是極其靈動。
池醉讓到一邊,這才發現女人身後還拖着一個布袋,布袋顏色很深,表面似乎溼漉漉的。
兩人擦肩而過時,他聞出了一股濃烈的鐵鏽味。
是血……
池醉暗下眼瞼,繼續用眼角餘光窺視着女人的一舉一動。
女人快速走到窗邊,拉開窗子,將布袋提起往外一扔,彷彿那只是一袋輕飄飄的垃圾。
袋子口系的不緊,在扔出去的一瞬間,池醉清楚地瞥見了裏頭的東西——
幾個面目猙獰的人頭……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女人神色一凜,反應極快地扯下黑衣黑褲,一把扔出窗外,又拉下頭上的皮筋,滿頭青絲垂落。脫去衣服後,她身上只剩一件運動背心以及一條深藍色牛仔短褲,露出的冷白皮格外顯眼。
做完這些,她又猛地將薄冰撲倒在牀,右手憑空多出一把小巧玲瓏的銀色手/槍,抵上他的太陽穴。接着,女人扭扭頭,示意池醉開門。
池醉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兩眼,扯開唐裝釦子,盡力讓自己變得凌亂些,而後才移開門。
敲門的是兩個乘警,面容嚴肅,其中一個出示了警官證,另一個則不斷用手比劃着:
“您好先生,請問您有見過一個這麼高、穿黑衣服的女人嗎?”
“沒有,”池醉搖搖頭,裝作無意地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個女人是混入列車的危險分子,殺害五名乘客後逃逸……如果您見到這樣的人,一定要告訴我們。”
池醉表現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和害怕:“天哪!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但我們這邊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兩個乘警都沒他高,無法看到房間內的情景。他開門也只開了一條縫,幾乎用身體把整個可視空間都堵住了。
乘警無奈道:“非常抱歉,我們現在需要進去檢查一下,希望您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啊!”池醉露出爲難的神色,“可是……我們正在那什麼……”
他稍稍側身透出一點縫隙,又很快堵回去,那位乘警只看到了兩個交疊的身影。
“額……”兩人面面相覷,最終出示警官證的那位拍板,“不行,我們還是得進去看一眼。”
“唉,稍等,我讓他們蓋好,”池醉扭頭大聲道,“蓋好被子!”
白色被子立即被一隻手拉上。
“可以進去了,這種檢查應該只有一次吧?”池醉苦笑,“做那種事被打斷,這叫什麼事兒……”
兩位乘警並沒有回答他,而是走進包間。
包間內沒有其他人,只有牀上的一男一女。
女人將臉埋在男人胸前,身體微微顫抖,男人則撫摸着她的後腦,眼神冰冷,顯然是因爲被打擾而十分不愉快。
“她比較害羞,檢查夠了就出去。”
兩位乘警對上他的神色,心中一怵。
“不好意思,打擾了。”
他們飛快地退了出去。
等乘警走後,池醉才關上門,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然後指指改移到薄冰後頸的銀色手/槍問:“可以移開了嗎?”
女人拉着薄冰從牀上坐起,卻並沒有移開手/槍:“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喊他過來?”
“呵,”池醉冷哼一聲。
下一秒,水手彎刀已經凌空劈下,單薄鋒利的刀片剛好隔在手/槍與薄冰的頸部之間,狠狠將手/槍彈開!
“現在可以了嗎?”
女人瞳孔猛縮,她很快收回手/槍。
這時她才發現,被她壓在身下並用手/槍抵住腦袋的那個人始終面無表情,好強大的心理素質!另一人更不用說,她剛剛甚至沒看清對方是如何出刀的……
這麼強的實力根本不必受她威脅,她欠這兩人一個人情。
“多謝。”
眼見女人想通了,池醉稱讚道:“還算有腦子。”
“爲什麼幫我?”
“看你順眼唄,”池醉擺擺手,說着一屁股坐到薄冰身邊,“以身相許大可不必,我有家室了。”
女人:“……”
薄冰:“……”
女人又問:“你們叫什麼名字?我欠你們一個人情,要生存點還是其他都可以。”
“我叫遲炳,他叫……”池醉捅捅薄冰的胳膊,“喂喂,你叫什麼?你自己說。”
薄冰冷冷道:“殺錘。”
池醉:“……”噗嗤~
他取的名字還有點可信度,薄冰取的這個……真是又難聽又假。
“嗯,你幹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說出來聽聽?”
“爲自保殺了幾個畜牲而已,你們想要什麼?”
池醉摸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突然一拍腦袋:“你的運氣值是多少?”
宿琬不解:“問這個做什麼?”
“就當還人情,反正又不害你。”
“好,”宿琬只猶豫了一瞬,“正號,再加一個問號。”
池醉立即露出驚訝的神色,隨即又隱隱有些失望。
宿琬低下頭,掩去眼底的情緒,她並沒有告訴池醉,她身體裏還住着另一個人,那個人的運氣值是——
負號,再加一個問號!
……
話正說着,門又被推開了。
宿琬反射性地繃起神經,見進來的不是乘警,她的身體才微微放鬆。
來人是個男青年,揹着書包一副學生模樣,很老實地低頭走到牀邊,一句話也不說。
是人是鬼?池醉用眼神詢問薄冰,薄冰搖搖頭。
宿琬卻無聲地示意池醉:是鬼。
怎麼看出來的?
宿琬隱蔽地指指地面。
池醉看向她手指指向的位置,對啊!燈光那麼亮,卻一點沒照出青年的影子……
青年將包放在兩張上下牀中間的櫃子上,接着便爬上了牀。
一個大活人輕的如同羽毛,彷彿渾身沒有重量似的,牀感受不到一點兒震動。
鬼青年是3號牀,睡在池醉上面,瘮人得緊。
一時間,三人都沒有再說話。
他們登上列車時差不多是傍晚,天黑的很快,不久前天邊還有一大片火燒雲,現在已經徹底被夜幕吞噬。外頭黑漆漆的,連一點景物的輪廓都看不到。
“把窗關好。”薄冰出聲,打破了一方寂靜。
他總有種直覺,如果不把窗戶鎖上,半夜會有一些極其危險的東西爬進來。
鬼青年卻突然從牀上把頭晃下,陰鬱的臉正對薄冰,很不高興地問:“開着不好嗎?”
“不好,”回答他的是池醉,池醉走到窗前,將窗戶卡得死死的,“外面風大,吹多了夜風會生病的,像你們這樣的學生要注意身體,身體是學習的本錢。”
鬼青年臉上的陰鬱很快褪去,繼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對,我要學習、學習……學習不能生病、不能生病,生病就不能學習了……”
他此時的神情簡直與檢票員如出一轍。
池醉敏銳地發現了其中的共同點,這些鬼似乎都對生前做的事情留有執念——
檢票員厭惡一切逃票和不配合的行徑,在她心裏,逃票是不可饒恕的,因此雖然那名玩家說要找票,卻依然被她殘忍殺死;而男青年還是學生,主要任務自然是學習,他對學習的渴望超過了其他一切……
這或許是個可利用的點?
池醉好像知道該怎麼判斷人鎮還是鬼鎮了,但這個方法具有巧合性,無法適用於所有場合。
他湊到薄冰耳邊低語,薄冰卻搖搖頭。
“不知道爲什麼,我感覺不會這麼簡單。”
“嗯,走一步看一步吧,”池醉躺上牀,雙眼闔起,“大家晚安。”
……
是夜,池醉睡的並不安穩。
他一會兒像被人放在火上烤一般,熱的滿頭大汗,一會兒又像進入了冰天雪地,冷的渾身哆嗦。
除此之外,他還聽到了重物在地面拖行的摩擦聲,以及窗戶被什麼東西大力拍打的“乒乒乓乓”聲……
吵的人實在睡不着覺。
池醉皺眉,他翻身朝牆,只覺得空間越來越擠。怎麼回事?
原本意識還昏昏沉沉的,可在後背觸碰到一個冰涼的物體時,池醉徹底醒了。
他並沒有翻身,也沒有睜開眼,而是繼續裝作睡着的樣子,呼吸極其平穩。
但身後那東西仍不死心。
漸漸地,摩擦聲越來越近,窗戶的拍打聲也愈發響亮,牀的空間更是被擠到一個堪稱狹小的地步,一切都若有若無地撩撥着人心底那根名爲恐懼的弦……
池醉知道,如果能動手它早就已經動手,此刻遲遲不動,不過是因爲還沒達到動手的條件——
它只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池醉索性不去想它,不斷在心中默唸“我要喫餅”、“我要喫餅”,對那些傳入耳膜的怪異聲音充耳不聞,彷彿真的睡着了一般。
久久無果後,身後的東西慢慢退卻,一切又恢復成平靜。
池醉就保持着這樣的身體狀態,重新進入了睡眠。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