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木偶嘴巴上滴一滴血,木偶便能發出人的聲音,眼眸也比尋常木偶靈動,只是那聲音斷斷續續、聽不真切;
第二滴血,木偶的聲音就會變得順暢起來,並能和人進行完整的對話;
到第三滴血,木偶不僅行動自如,還能唱出美妙的歌曲,除了身體是木製的以外,其他幾乎與活人無異!
……
完全可以想見,這種會唱歌的木偶一上市,‘木偶鎮’將迎來怎樣的前景。
事實也的確如此,獵奇心理爲‘木偶鎮’帶來了源源不斷的旅客,更爲鎮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收入和財富。
靠着會唱歌的木偶,人們過上了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家家戶戶蓋起小洋房,院落內的瓦缸埋起大把大把的金條,小鎮的模樣也由古樸到時尚,改頭換面,煥然一新……
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連串問題:
首先,一個人的聲音只能借給一個木偶,可所有鎮民加起來不過幾千隻木偶,供不應求該如何是好?
其次,所有人心裏都清楚,遊客們真正喜愛的不是木偶,而是噱頭,當會唱歌的木偶熱度過去,小鎮必將恢復以往的冷清,這種繁華是難以維持的,除非他們能不斷推出更新奇的木偶。
可更新奇的木偶……
上哪兒找呢?
考慮到以上兩個問題,自然而然地,鎮民們不再滿足於眼前的利益,他們渴求比現在更多的財富、更好的生活,希望能永遠活在這場美夢中。
於是工匠不再把木偶看作自己的孩子,而是把它們當成了研究品,怎麼讓木偶進化成了所有鎮民最關心的問題。
這樣做的鎮民們從沒想到過,有靈魂之物,如何能用無靈魂的方法對待?
一旦失去對奇蹟的敬畏之心,災禍必然降臨。
終於,年輕人走後的第三個年頭,‘木偶鎮’的經濟有所衰退。
鎮長頂不住居民的壓力,決心將那兩條告誡拋之腦後,爲此,他重新制訂了兩條規則:
1、最多可以往木偶口中滴4滴血;
2、一個人的聲音能同時借給兩個木偶;
指令下達後,不是沒人反對,但反對的聲音都被鎮長壓了下去。
有膽大的、不信鬼神的工匠率先試着做了,發現沒問題。
不過相應的,滴了4滴血的木偶同滴了3滴的,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更靈活些。
把聲音同時借給兩個木偶後,也沒發生任何怪事。
見此,鎮民們漸漸放下心來,有的工匠甚至將年輕人的忠告當成玩笑話,不少人瞞着鎮長,往木偶嘴上滴了5滴、6滴血,只爲讓木偶更逼真,賣出更高的價錢。
滿懷希望的他們以爲,這樣就能迎來更美好的明天。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怪事漸漸發生了。
一些細心的鎮民發現,自己身上正發生着某種詭異的變化——
起初是關節一點點變得僵硬,無法彎腰、無法下蹲、無法扭曲,身上的肉和筋脈都變得像硬木那樣乾冷,不再柔軟,也不再有溫度;
後來是身形一點點縮小,年輕人都佝僂着背,臉上浮現出蒼老的木紋,年長者則愈發像侏儒,臉上的皺紋更加深刻。
感到不對勁的鎮民驚恐無比,不少人想逃出去,卻發現‘木偶鎮’已經成了一座死鎮。
人們這才驚訝地發現,不知何時,這裏再也沒有遊客進來過。
或者說,進來的那些遊客都失蹤了。
——‘木偶鎮’就像它的名字那樣,變成了一座只有木偶的小鎮。
只有進來的木偶,沒有出去的人。
……?
以上這些,就是宿琬根據老人的敘述整理出的信息。
後面還發生了什麼事,老人沒有繼續說下去。
自打提到木偶,他的精神狀態就一直處在不安之中,漸漸無法與池醉交流。
三人不得已,只能就此終結這場對話。
不過當池醉問及哪裏有關於小鎮當年的消息時,老人將痛苦的目光瞥向了牀頭——
那裏正貼着一些廢棄的舊報紙。
池醉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要知道過去發生的事,當然要尋找一些記事的紙質文獻,報紙就是很好的選擇。
但現在天色已晚,不適合出門,池醉只能將前往報亭的計劃放到明天上午。
眼下,他和薄冰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將老人送到宿琬的房間安頓好後,池醉步入走廊,來到衛生間準備洗漱。
他在衛生間消磨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悠悠地走出來。
正要回房時,3號房的門開了。
餘開霽眼眶通紅地從裏面走出來,他看着池醉,欲言又止。
【怎麼了?】池醉問他。
餘開霽鼓足勇氣道:【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們今天晚上躲到我房間的櫃子裏。】
【爲什麼?】池醉不客氣地問,【你想讓我們幫你制服木偶?】
【不是,】餘開霽漲紅了臉,【我只是想讓你們看看,能不能從我的死中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如果能,就當做請你們給我妹妹報仇的條件,可以嗎?】
寫到餘開月三個字時,他眼中浮現出洶涌的恨意和哀慟,其中不乏對自己無用的憎恨與自嘲。
池醉露出爲難的神色。
但在餘開霽的哀求中,他思索片刻,終究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覆,餘開霽朝他笑了一下。
池醉跟他約好,大概午夜前一刻鐘,他和薄冰會來到3號房。
但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們都會躲在櫃子裏,不會出來,更不會救人。如果餘開霽打的是禍水東引的目的,那他就找錯人了。
聽了這話,餘開霽再三表示,自己只想爲妹妹復仇,哪怕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他絕無壞心。
池醉權當信他一回。
況且他和薄冰也想看看,木偶殺人究竟是怎麼個殺法。
池醉其實並不全相信老人的話,因爲對方的敘述中有一個自相矛盾之處——
既然木偶會說話、會唱歌,那爲什麼它們還要奪走活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