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臥室在走廊盡頭,所以房裏有足足三大塊窗戶,能看到窗外發芽的樹枝,聽到小鳥的叫聲。
儘管這是棟老樓,屋裏的桌子和牀都是老式的,透露着一種二十年前的風格,可葉蘇念仍然對這一切感到高興。
這是她人生第一次擁有真正的臥室,甚至也是第一次有能夠看到外面的窗戶,她不知不覺便對着窗外的天空出了神。
她在等秦驁回來。
秦驁幫她整理好了房間,葉蘇念想要親自感謝他——儘管少年那麼冷淡,或許並不在意。
晚上五點時,葉蘇念終於聽到腳步聲響起。她來到門邊安靜地等着,終於,葉蘇念看到秦驁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的臺階上。
少年和往常一樣穿着深色的外套,鴨舌帽壓得很低。
他的影子挺拔,在夕陽映紅的牆壁上晃過。
牆壁和孤影,流露出一種疏離的感覺。
“秦同學。”葉蘇念開口。
秦驁的腳步一頓,他轉過頭。
他的臉在帽子的陰影下,葉蘇念看不清他的神情,她莫名有些侷促。
“我……就是想感謝你幫我收拾房間。”葉蘇念低聲說,“麻煩你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除了學習範圍之外和男同學說話。
過去的那些年裏,葉蘇念都和所有人保持表面上的融洽,卻沒有深交過任何一個朋友,這樣的道謝更是從沒有過的。
她從不允許自己被幫助,因爲她不喜歡欠人人情,人際交往從來都不是葉蘇唸的強項。
葉蘇念本來以爲秦驁又會淡淡地應一聲,就轉身離開,沒想到少年竟然邁步向她走來。
秦驁腿長,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停在了葉蘇念面前。
“你臥室裏的衛生間可以淋浴,但需要換配件。”秦驁說,“我明天弄。”
“不,不用這樣……”
“這是我的工作。”秦驁彷彿已經知道她會說什麼,他語氣平淡地敘述,“孤兒院缺少工作人員,所有的員工都是女性。所以院長給了我工資,讓我做這些事情。”
“哦……”葉蘇念這才接受。
秦驁帽檐陰影下的眼睛,一直都在看着她。
世界上最炙熱的事物,便是少年人的目光。
葉蘇念忍不住低下頭。
“對了,桌子上的書……”
“是老七的,他不用。”秦驁說,“留着也是墊桌子,還不如給你。”
老七大名叫齊啓,十七歲,今年高三,被安排在另一個高中裏,也是這裏的孤兒。
秦驁似是擔心葉蘇念不敢用,又補充道,“你用吧。”
葉蘇唸的手指便忍不住捏着自己的衣角,她低聲說,“其實……我也不需要高中的教科書,我都看過了。再寫一次也是浪費,還不如還給齊啓。”
秦驁一頓。
他知道以葉蘇唸的性格,讓她接受一支筆恐怕都是很難的事情。
但沒想到的是,葉蘇念拒絕的理由竟然是這個。
是他低估她的優秀了。
“那去書店吧。”
葉蘇念低着頭,就聽到少年這樣說。
“我們去書店,買捲紙。”秦驁道。
葉蘇念躲避他的時候,他盯着她看。可女孩真的擡起頭直視他,秦驁反而有點不習慣地撇開頭。
“……我想好好學習了。”他低聲說,“可是我的基礎太差,可能要買初中的書。我……對這方面不太懂。”
葉蘇唸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我可以教你!”她說,“我們一起去書店,我看一看你在什麼水平上。”
秦驁點了點頭。
他又說,“加個微信吧,好聯繫。”
二人自然地交換了聯繫方式。
與此同時,夕陽西下的溫暖光芒穿過了穆氏北部地區總部的大廈落地窗,灑落在會議室內的長條辦公桌上。
高層們正在開會。
往日自信專業的精英人士們此刻都有點戰戰兢兢。
原因無他,如今的穆氏掌舵者穆寒州忽然從國外歸來,此時正坐在他們面前的主位上。
他的左手邊是溫學義,一個氣質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是他的大祕書。
穆寒州不在國內,他的祕書溫學義便代表他的意志掌控公司。
溫學義表面斯文,其實是個極其難纏的人,他精明而忠心,作爲穆寒州最信任的一個祕書,溫學義在集團中甚至比穆氏裏其他的家族成員還要有話語權。
每一次其他的老闆領略到了溫學義的厲害之後,便會對他背後的穆氏增添一份敬畏——能留住溫學義這樣的精英賣命,穆氏不愧是當今華國最有名望之一的豪門。
只不過,也有些人會覺得穆家如今的穆總幾乎不在國內活躍,是因爲沒有什麼才能,才讓溫學義來代替工作。
作爲穆氏集團國內領導層中的骨幹精英,高層們自然比誰都清楚這個傳聞是假的。
尤其是現在。
高層們坐在會議桌旁,都有些緊張,他們的目光忍不住瞄向沉默不語聽報告的穆寒州。
就算一言不發,穆寒州的存在仍然讓每一個高層都倍感壓力,哪怕他們之中有的人比穆寒州還要年長不少。
他們依次報告今年的大計劃完成情況,和季度計劃的進展,以及自己負責的事務細節情況。
穆寒州沉默地聽着,只在報告者結束後寥寥幾語,便一針見血地點出了對方工作和計劃的缺點和弊端,順便調整未來走向。
會越開,高層們的汗越密。
尤其是溫學義,他平日一向表情和藹,如今也緊抿着脣,沒有了笑意。
穆寒州每點出一個缺點,都是在打他的臉,畢竟穆氏國內的總公司和所有重大計劃,溫學義都佔主要位置。
穆氏集團在國外的規模也很龐大,穆寒州幾年前都把注意力放在國外發展上,顧不了那麼多,所以他給溫學義放了很大權,讓溫學義在國內自由發揮。
溫學義已經是萬里挑一的精英,將穆氏集團管理得井井有條,在外更是聲名顯赫,可偏偏老闆是穆寒州。
穆寒州是商業奇才,天生的獵手,總能想出其他人想不到的點子,顧全別人看不見的未來。
每一次穆寒州回國開會,都是一次對自己人的碾壓和精神上的打擊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