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低沉磁性，敘述清晰、環環相扣，有讓人不知不覺聽進去的魔力。
秦驁和葉蘇念都安靜地看着他。
穆寒州看到兩個小孩睜着眼睛認真的樣子，忍不住微勾嘴角。
“從五歲開始，我們一起生活到你十歲生日的那一天。”穆寒州說，“然後，你就消失了……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記得你。”
說到這兒，男人苦笑了一聲，“在你離開的第一個月，我甚至有時會以爲你並不存在，只是我的幻覺。”
葉蘇唸的指尖摩挲着桌面，穆寒州說的這一切實在是太離譜了。
她怎麼可能一邊在王家長大，另一邊又生活在穆寒州的世界裏呢？
可是不知爲什麼，她又矛盾地覺得穆寒州沒有說謊……是他的表現太真實了嗎？
看見葉蘇唸的神情猶豫，穆寒州的目光緩和。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將我當做一個壞人。”他說，“讓我對你袖手旁觀，實在是太難了些。”
“那……爲什麼我們現在會遇見呢？”葉蘇念說，“如果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世界的人，那不可能會有兩個我在不同的地方。如果你真的是另一個世界的，那我們就不該見到彼此。”
穆寒州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神情有點複雜。
他其實不想告訴葉蘇念那些‘真相’。
知道自己和他們都是小說裏的角色，又能如何呢。
如果說他被定義成‘反派’，被劇情裹挾着家破人亡失去母親，那麼葉蘇唸的命運比他更加悲慘。
她原本是一本娛樂圈甜文小說的女主角，本該有幸福愛她的父母，她的一生都該是平坦光明的。可是……
穆寒州有些猶豫，他不知就這樣告訴她，會不會太殘忍，會不會對她產生影響。
“告訴她吧。”這時，秦驁開口道。
少年擡起頭，他的黑眸堅定而銳利。
“每個人都有權利知道真相。”他說，“她比你想象得更堅強。”
沉默了片刻，穆寒州擡眸看向葉蘇念。
“好吧。”他沉聲說，“念念，或許你不會相信，可是這一切都是事實——我曾是一本小說裏的反派，而你在的世界，是另一本小說。”
穆寒州接下來的話讓葉蘇念呆在原地。
他講述了在她消失後的某一天，他腦海裏響起的聲音，還講述了葉蘇念和他的身份，還有那個穿書任務，以及如今融合的世界……
穆寒州講的事情聽起來都太天方夜譚，甚至有點像是一種臆想。可是穆寒州和秦驁都非常認真地注視着她，他們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這，這不可能……”葉蘇念喃喃道，“這簡直太荒謬了。”
“從小到大，你的身邊就沒有出現過什麼怪事嗎？”穆寒州問。
葉蘇念本來想反駁，可是忽然間，她想起了什麼……她小時候身體很不好，總愛生病，但是很奇怪的是，幾乎每過三到五年，就會高燒沉睡一週左右。
還有每次病重和最痛苦時腦海裏響起的聲音……
看着葉蘇念有點恍惚的目光和不敢相信的神情，穆寒州就知道她一定想起了什麼。
“我……我從小到大都有幻聽，有時會聽到別人的聲音。”葉蘇念猶豫地說，“我還以爲是我的精神有問題，難道……”
“你仔細回憶，那是我的聲音嗎？”穆寒州問。男人低沉的聲線有微不可見的期待。
“我也不確定，因爲有時聲音們會重疊在一起。”
穆寒州一怔，隨即他擰起眉毛，一個他不想認可的猜想就這樣出現在了他心中。
——難道除了他以外，念念還穿越過別的小說，拯救過別的反派嗎？或許還有其他人和他一樣，想要找到她。
越想這種可能性越大，穆寒州不由得捏緊拳頭。
“你還好嗎？”這時，他聽到葉蘇念小聲道。
穆寒州回過神，他對上她有點關懷的目光，心又驟地放下了許多。
……至少，現在的念念不僅不討厭他，還在關懷他，不是嗎？
“我沒事。”穆寒州說，“你還對什麼有疑問，都可以問我。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問我一些有關於你的細節。”
葉蘇念沉默片刻，她說，“如果我不是‘羅念’或者‘葉蘇念’，那我原本是誰呢？”
“我不知道。”穆寒州說，“按照那個系統所說的話，你或許和娛樂圈有關係。很可能你親生父母是明星或者圈內人。”
娛樂圈？
這個對葉蘇念有點模糊的概念，讓她不由得抿起嘴脣。
“所以，我不是棄嬰。”她緩緩地說，“我本來應該有父母？”
穆寒州的神情有點不忍起來。
“對。”他說，“就像你穿越到我的世界，也有人穿越到你原本的身體上，搶奪了你的一切。你的靈魂被迫投胎到了本來將死的棄嬰身上，勉強活了下來。”
葉蘇念沉默了。
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如果穆寒州說的是真的，可爲什麼有人要這樣對她呢？爲什麼那個人要放棄自己的人生，來搶佔她的？
看到她安靜的樣子，穆寒州有點心疼地說，“念念，沒關係，你還有哥哥。只要你願意，以後你便隨我姓穆，我發誓我會保護好你，讓你過上比原本更幸福富裕的生活。”
他在咖啡桌上伸出手，男人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試探着、猶豫着，最後輕輕搭在葉蘇唸的手背上。
還有一句話穆寒州沒有說出來，他不想讓葉蘇念知道他狠戾的那一面。
……如果未來找出讓她經歷這些痛苦的罪魁禍首，他一定要讓那個人血債血償。
“念念，給我一個機會照顧你。”穆寒州輕聲說。
葉蘇念睫毛微顫，她擡起頭，對上他如深潭般的眼眸。
在這一刻，葉蘇念甚至恍然地覺得，或許只有她能夠輕易毀掉面前這個強大的男人。
原本穆寒州身上的淡漠和危險全部消散，他真誠地注視着她，似乎將自己所有的真心都捧了出來，將決定權完全遞給對他沒有記憶的妹妹手上，等着她捧起或者摔碎。
葉蘇念從沒有接受過這樣炙熱而純粹、不摻雜任何索取的感情。這是她第一次體驗到普通人家裏，家人之間無償的愛意。
她抿起嘴角。
過了幾秒，葉蘇念小心翼翼地擡起手，覆蓋在穆寒州的手背上。
二人都微涼的手指疊在一起，卻開始彼此傳遞熱度，正如同十多年前的那場互相取暖的雨夜。
穆寒州一怔，隨即，他的目光溫柔起來。
就在這時，咖啡廳門外傳來騷亂聲，三人擡起頭，就看到助理何安和其他兩個保鏢正在攔人。
“你們憑什麼攔我？！”被攔的那個男人擡高嗓門，“我是羅家的司機，奉羅先生和羅夫人的指示帶大小姐回家，你們再攔我，我就報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