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因爲覺得自己白天的行爲錯了，哪怕再來一次,秦驁仍然會選擇給王萌留下深刻的印象。
秦驁就是單純害怕，怕葉蘇念生氣,覺得他骯髒,以後不理他了。
之前秦驁還想和葉蘇念拉開距離，如今卻是反而怕她離開。
“對不起。”不等她開口,秦驁便乾巴巴地說，“我知道錯了。”
雖然如果下次又遇到這種事情，秦驁還敢這樣做,但這不耽誤他道歉。
葉蘇念看着眼前的這個大男孩,他微微搭垂着頭,看起來溫柔、委屈而無害。
很難將現在的他和那個白天在學校時,一身戾氣要將王萌拽下樓梯的少年的身影合在一起。
連圍觀的人都產生了深深的恐懼感，也難怪王萌會嚇到那個樣子了。
之前秦驁和穆寒州都說自己是反派,可葉蘇念一直沒什麼實感。直到走廊間的那一刻發生的時候,葉蘇念才意識到他們原本是多麼兇險的人……
葉蘇念心中有些複雜。
溫柔和暴戾,是如何在一個人的身上那麼複雜的融合的呢。
看着葉蘇念不理他，反而陷入沉思，秦驁的內心微微一沉。
果然,還是嚇到她了吧……
秦驁有點沮喪,他彎下腰,下巴抵在了桌面上,像是個大蝦米。
葉蘇念被他的舉動吸引回目光，“怎麼了？”
秦驁抿着嘴。
“別害怕我。”過了一會，他懨懨地說，“我不會傷害你的。”
聽到他的話，葉蘇念也靠近桌子，她用手肘抵着桌面，撐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秦驁。
“我不怕你。”她說，“可你知道我爲什麼生氣嗎。”
“因爲我做錯了。”秦驁回答得很迅速。
畢竟連三歲的孩子都知道打人是不對的。
看着他的樣子，葉蘇念忍不住糾正道，“不是說你錯了，打人是解決事情的一種方式，可不該是你的第一選擇。”
秦驁一副很認真傾聽的樣子，葉蘇念也發現了，他就怕她不理他，她開始說教了，秦驁反而鬆了口氣。
葉蘇念給許多孩子做過家教，秦驁這幅表情和那種蔫壞的小男孩是一樣的。做錯了事情，乖乖道歉，乖乖認錯，可都沒往心裏去，下次遇到了這種事情，他還是會那麼做。
葉蘇念頓時有點生氣了。
“我知道你打她是爲了維護我，可如果下一次再遇到這種情況呢？你有想過，如果下一次你把人打死了怎麼辦？”
秦驁沒說話，可他的表情卻告訴葉蘇念，他一點都不在意，而且也不後悔。
“你不能做什麼事情都把自己的人生壓上去！”葉蘇念忍不住生氣地說，“一個王萌，或者其他什麼人，都不值得搭上你的未來，你明白嗎？你本來可以成爲一條龍，可偏偏在水池裏爲了和泥鰍打架而被斷送前程，你不覺得可惜嗎？”
秦驁本來以爲葉蘇念會因爲他打人而生氣，可是他聽着聽着，卻覺得哪裏不對。
……總感覺，她的擔心大過於生氣？
“你，你是覺得，他們不配讓我動手？”秦驁小心翼翼地說。
葉蘇念：……
他這麼理解，倒是也對。
她覺得秦驁值得更好的未來，她相信他能做到。
王萌那樣的人，不值得他搭上自己。
王萌怎麼樣，葉蘇念不關心，可是如果因爲她，而讓秦驁進監獄甚至償命……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葉蘇念就覺得害怕。
葉蘇念抿起嘴脣，她小聲說，“你說要和我一起考大學，難道不做數麼？”
剛剛被葉蘇念教訓，秦驁便心安理得的聽着。可是一看到女孩的表情變得有些委屈和難過，秦驁頓時有點慌了。
“當然作數！”他連忙說。
秦驁終於明白了她在生氣什麼，他立刻發誓道，“我向你保證，我以後一年半再也不打人了，好好學習，真的。”
葉蘇念角度刁鑽，“上了大學就能打人？”
“不打，我再也不動手了。”秦驁趴在桌子上，他認真地說，“我這回真的知道錯了。”
秦驁的心像是被暖流包裹着，暖洋洋的。
葉蘇念不僅沒怕他，反而一直在擔心他，這種感覺，讓秦驁覺得受寵若驚，又很高興。
在他心底，葉蘇念是拿着審判天秤的那個人。
她如果認定他有罪，認定他天生便是壞人反派，或許秦驁也便沒了與命運抗爭的力氣，而任由自己墜落下去。
可葉蘇念期待他，覺得他有未來，可以做更好的事情，秦驁心中便也無端地多了動力和嚮往光明的希冀。
在她的心裏，他沒有那麼不堪。
秦驁便高興起來。
他趴在桌子上，沒說話，可那種開心就從他的眼睛和嘴角泄露出來。
看着秦驁的樣子，葉蘇念又好氣又好笑，“我還沒說原諒你，你就這麼高興？”
她不說還好，這麼一說，秦驁便真的嘴角勾起弧度，露出很輕很輕的笑容。
葉蘇念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
在那一瞬間，葉蘇念怔住，她的目光幾乎不能從秦驁的臉上移開。過了幾秒，她才僵硬地轉過頭，努力按壓內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我，我也不是說你完全不能打人。如果別人傷害你，你當然要還擊。”她磕磕巴巴地說，“但是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情，你動手前要問我，而不是把我支開，明白了嗎？”
“嗯。”秦驁的喉結微動，發出有些沙啞低沉的聲音。他注視着她，輕輕地說，“以後我都聽你的。”
他的目光太深邃，讓葉蘇念耳後發熱，她忍不住拿起帽子，扣在了秦驁的頭頂，阻斷他的視線。
秦驁一歪頭，帽子便滑落下來。
“學習嗎？”他就這樣側枕着頭，看着葉蘇念，“我覺得今天能做六套捲紙。”
……都心理年齡十九歲的人，能不能不要歪頭賣萌啊！
第二天早上，葉蘇念整理好揹包。
她來到秦驁門前，就看到少年剛起牀，他坐在牀邊，頭髮凌亂，似乎還沒清醒。
昨天秦驁放話說要做六套捲紙，葉蘇念就真的讓他做了六套捲紙，而且做完之後，又將他的錯題考了一遍，因爲重複錯率超過一半，秦驁又被逼着多抄了遍詩詞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