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後，校長果然找了一次葉蘇念。
“念念啊,來坐,你哥哥有沒有和你商量大學報考的問題？”辦公室裏,校長和顏悅色地問。
葉蘇念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既然兩個哥哥不想讓她考清大華大，那她也就不考了。本來她之前對自己的打算都是爲了畢業賺錢，而不是爲了崇高理想——儘管或許她內心本質裏是有這樣的憧憬的，可一直被現實壓着。
她想的很簡單,也沒有什麼追求。可她知道,校長對她非常看重。
數年前葉蘇念小學時想要轉進來，也是這個校長忙前忙後願意收她。
她知道校長希望她去最好的學校一展宏圖。如今卻要讓他失望,這個話到了嘴邊便有點說不出來。
“怎麼了,念念？”校長緩聲問。
葉蘇念抿起嘴脣。
她低下頭,過了幾秒才輕聲說，“我不考清大和華大了,可能也不會再去帝都。”
校長微愣,“爲什麼？”
葉蘇念躲避校長的目光，她小聲道,“我哥放心不下我。當年我們家在帝都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重逢,哥哥放心不下我,不想讓我再留在那裏。”
這些話是傅秦川教她的。他們不可能告訴校長真相,校長也不會相信。只好真假混說,將未來的事情挪到過去去說，這樣至少人家能聽得懂。
果然，校長一時沒有說話。
葉蘇念第一次騙人，所以說得模糊不清，吞吞吐吐。可校長還是聽明白了。
穆氏那種還有皇帝時就存在的老家族，講究點迷信風水也是正常的。如果當年穆氏在帝都發生過什麼嚴重的死人的事情，穆氏家主重視剛回來的妹妹，不希望她去沾晦氣也能理解。
就是可惜去不了那幾所高等學府了。
“那你想去哪呢？”校長問。
“還沒想好。”
校長本來心情有點不好，可看到葉蘇念低着頭，有點內疚和難過的樣子，他的心一下就軟了。
這孩子這些年也不容易。
“沒事，不去就不去了。”校長安慰道，“如今你的背景不同了，有穆氏這個大樹，這個世界還不是任由你翱翔。學習在哪都能學，聽你哥哥的吧。”
葉蘇念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的時候，心中愧疚難消。
過去她確實活得比普通孩子要難一些，可她也確實遇到了許多好人，尤其是連彩中學，學校是她呆的時間最久的地方，而從主任、老師、校長，基本所有人都很照顧她。?
別人的冷漠並不算什麼，只有善意才最無價，最難報答。
她自己無所謂考不考清大，可總覺得對不起校長。
葉蘇念離開後，辦公室裏，校長站在窗邊，他眺望着學校操場，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拿出手機撥通電話，很快，那邊接通。
“喲，老校長，您竟然親自給我打電話？”電話那頭傳來梁騫的聲音，“我還以爲從動了你的寶貝狀元之後，您十年內都不行見到我了呢。”
“你以爲我願意給你打電話？”校長冷冷地說，“你不是說她很有演戲天賦，而且她也看起來很感興趣嗎？”
“那就抓緊時間。”校長語氣乾巴巴地說，“還有一年高考，那就還剩半年藝考。你要是真覺得她是苗子，那就自己去爭取，看看人家願不願意走這條路。”
“你說什麼，你是認真的？”梁騫震驚了，“今天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還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啊，你沒逗我吧？”
“你纔是黃鼠狼，你以爲我願意。”校長冷冷地說，“你知道她是孤兒出身吧？”
“我知道，我聽我侄子說了。可這和你忽然放了你的寶貝狀元有什麼關係？”
校長坐下來，他嘆氣道，“葉蘇念現在已經認親了，她是穆家的人。”
“穆家？”梁騫奇怪地說，“什麼穆家，楓城的？”
“夜都的那個穆家。”
梁騫本來不知道校長在說什麼，可是將夜都和穆家聯繫在一起，又細細思索之後，他猛地想起來了。梁騫有點不敢相信，“你說什麼？她竟然是那個穆氏的孩子？沒搞錯吧？”
“當然沒搞錯，之前穆氏家主還來見過我。”校長嘆氣道，“但是老家族毛病也多，好像是穆家不喜歡帝城那個地方，覺得不吉利，所以不讓她報考帝城的學校，自然包括清大和華大。”
“什麼？”梁騫皺眉道，“這也太迷信了，這不是毀人前程嗎？”
“話也不能這樣說。有穆氏做她的後盾，至少她這輩子都是人上人了，總的來說是好事。”校長疲憊地說，“清大華大她現在去不了了，我就想着，既然如此那就讓她多接觸接觸其他專業，她這些年一直被養父母家欺負，如今也能鬆快一些了。如果你真覺得她喜歡，那就讓她多試試。”
“好好好，老校長，還是你好啊。”梁騫本來挺高興，他說着說着忽然一頓，聲音都變了，“不對啊，要命，真要命。”
“又怎麼了？”
“我纔想起來，我的母校帝城戲劇學院也是帝城的啊！”梁騫氣道，“她不能去帝城，那不就連我的母校也不能去了。”
“那就讓她去夜都電影學院嘛。”校長說，“表演行業的三座山，除了你學校和另一個帝城的，不就剩下夜都電影學院了——哎，正好穆氏老家也在夜都。”
“好什麼好，夜都電影學院纔不如我母校呢。再說了那是對手學校，擱你你願意把她送隔壁實驗中學啊。”梁騫不樂意地說，“要我說國內最優秀的表演學校就是我們帝城戲劇學院，那倆電影學院都不行。”
“你看看你小氣的樣子。你這回不跟我扯什麼國內影壇之光了？”
“本來就是，那夜都電影學院名都不好聽，夜電夜店，聽起來多難聽。”
“你氣去吧，反正她不可能去帝城了，更不可能去你的母校和你當校友。”校長道，“你愛說不說。你要是不樂意沒人逼你。”
“你……”梁騫剛起個話頭，對面就掛掉了。
他放下電話，氣得心裏直突突。
這算什麼事情，他忙前忙後，結果是在爲夜電做嫁衣——哪怕以後葉蘇念真的影視留名，人家想起來也只會想起夜都電影學院，哪會想起來他。
梁騫鬧心了一晚上。帝戲和夜電之間的亦敵亦友互相摩擦已經幾乎成爲一種傳統，他這心裏真是有點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