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維持着看向葉祈遠的姿勢，眼中全是脫離了角色的震驚。
原本……江芸是決定在這一場壓葉祈遠的戲的，她要在這個年輕演員嘗試第一句臺詞的時候，就反覆導致他NG，從而緩緩摧毀他對演戲的自信心！
但是江芸怎麼也沒想到葉祈遠會進步的那麼快……
坐在江芸對面的施洋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江芸，心裏莫名有點幸災樂禍。
他因爲跟江芸接同一部電影，已經被這個女人硬拉着炒了一個月的緋聞了。在媒體嘴裏他就是個知道人家有婚約也不放棄的“癡情人士”，搞得施洋膈應的要死。
錢東風把幾人叫了過去，他首先對着葉祈遠溫和囑咐道：“聲音再放大一點，注意呼吸跟臺詞相呼應，咬字再清晰點。”
然後他纔看向江芸道：“你自己找下狀態。”
這樣舉動在外人看來，似乎是葉祈遠出問題一般，但是真實情況怎麼樣同一臺戲的這三個人自己心裏都清楚。
但是接下來，就好像被施加了什麼debuff似的，這場戲一直卡在這裏過不了。
一連拍了十幾次不過，錢東風有點急了。
但是他是個很好的導演，只有在某些難以容忍的傻瓜錯誤上纔會急的大吼大叫，而演員找不到狀態時從來採取的都是耐心的講戲。
他把江芸叫了過去，儘量放平語氣說道：“你看滄亞的眼神不對。雖然阿瀾對滄亞不是男女間的情愛，但是從小一起長大，你是把他當弟弟的。”
江芸明顯心情很差，她朝着錢東風反駁道：“我不這樣認爲，前半部分阿瀾一直在爲救滄亞奔波，所以這時阿瀾對滄亞一定有點敵意和不耐煩。”
雖然這樣說的，但是江芸知道她只是在狡辯。事實上是她極不專業的把對葉祈遠的警惕帶入了戲裏。
江芸火了有一段時間了，這時她第一次對一個年輕藝人產生警惕的感覺。
她有預感，如果放任不管，葉祈遠很快會達到跟她平起平坐的地位。不對，很可能會超越她……
錢東風目光平和的看着江芸。
“你知道阿瀾在岸上第一次看到滄亞的時候應該是什麼想法嗎？你遭遇風暴，因爲巨大的意外被捲入一個危險的世界。”
錢東風的聲音很平靜。
“你的羣族裏沒有哪怕一條人魚跨越危險來救你，但是他來了。”
這一句話不知哪裏觸動了江芸，她沉沉的眼眸閃動了一下，而後緩緩的朝錢東風點了點頭。
錢東風講完戲，剛準備通知開拍，一轉頭卻看到葉祈遠坐在一旁，一副支棱着耳朵認真聽講的模樣。
講完戲後，江芸的經紀人捏了捏她的肩膀，她立刻反應過來，看到了一旁的葉祈遠。
錢東風跟葉祈遠逗趣了兩句：“臺詞練得不錯，我都想給你加點詞了。”
聽到這句話，江芸的經紀人立刻隱晦的朝葉祈遠看了一眼。
江芸看了一眼這個看起來溫和而無害，卻十分吸引人目光的大男孩。她又看了看周圍的工作人員和錢東風包容而欣賞的表情，眼裏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
但是不管怎樣，在這個總共兩個多小時的電影裏，葉祈遠的臺詞加上“啊、嗯”也一共不超過五句。
這一天的拍攝結束後，施洋和葉祈遠一同回去。
男人間的友情很容易培養，只要不互相覺得對方“不是個人”，基本都能成爲好兄弟。
施洋看了看葉祈遠，有點奇怪的問道：“來劇組好幾天了，怎麼每天都是你一個人？你經紀人呢，手底下有你這樣一個能走偶像路線的大帥哥，還不得每天盯着？”
“他……應該很忙？”葉祈遠心裏也有點沒底，嚴岱總共就聯繫過他兩次，兩人連面都沒見過，這實在不像一個稱職的經紀人幹出的事。
“嘖，跟迪誠的女演員合作都不過來，你經紀人心也是太大了。”施洋搖了搖頭。
葉祈遠則是問道：“芸姐是迪誠的？這個公司怎麼了？”
施洋拿出大哥的架子拍了拍葉祈遠肩膀：“哥這個過來人可得好好提醒你，以後跟迪誠的女演員……算了現在這世道男演員也得小心。只要跟迪誠的演員合作，就得小心保護好自己。”
說着施洋雙手抱在身前抖了抖：“否則像你哥我這樣長得帥的，羊毛都快被薅禿了。”
上輩子被薅得光溜溜還落了個風流名聲的葉祈遠頓時感同身受，但是他轉而又打趣施洋：“肯定不是因爲長得帥，否則怎麼會盯上洋哥你而忽略我。”
施洋愣了一下，接着擡手就糊葉祈遠的腦袋：“喲，你行啊，葉小遠啊你飄了，你還記得剛進劇組你是怎麼說的嗎？”
葉祈遠比施洋高了點，施洋打起來還有點費勁，兩人鬧得走在前面的錢東風都轉過頭笑着看了一眼。
葉祈遠懵逼了，他怎麼了他？被糊下腦袋還不行了？
且不說他跟施洋啥都沒有，就算跟別人談戀愛，他都離婚了還不行嗎？
葉祈遠頓時氣得又想“剁手”。
但是系統也震不了幾次了，因爲他的戲份很快就要補拍結束了。
之前很多人勸錢東風放棄這個角色，就是臨時換人重拍很耗費成本。一步電影不可能只在一個場景拍攝，也不可能全是綠幕。
正常情況下，相同場景的戲要放在同一場拍攝，以節省資源。
但是爲了一個角色補拍的話，難免就要爲了單獨的幾個鏡頭在多個場景裏置換。
現在爲了拍這場戲，劇組就跑到了一個南部臨海城市。
這讓大多數時間不是泡在冷水裏，就是裸着上身的葉祈遠緩和了不少，但是他卻沒能鬆口氣。
因爲現在拍攝的這場戲，是葉祈遠的倒第二場，也是最考驗他演技的一場。
在這場戲裏，他有個較長的特寫鏡頭，這個鏡頭近距離拍攝他的眼睛，錢東風對葉祈遠眼裏的感情要求很高。
雖然是冬天，南城的海邊還是一片溫暖。
來這裏過冬的旅人很多，劇組隔離出了一片安靜的海灘，在這片海灘的不遠處，還有一個精緻的海景餐廳。
遠離金色沙灘的海域處，燦爛的陽光打在海面上，閃出點點波光，在這片波光中，一雙漂亮的眼睛凝視着沙灘。
葉祈遠整個身體甚至包括口鼻都沉在水面下，僅僅露出眼睛。
而在遠處的沙灘上，施洋飾演的男主緊緊的擁着阿瀾。
這是在電影的最後，女主一場極爲帥氣的爆發後，反派被打倒，承諾將所有抓捕的人魚放回海里。
而男女主也面臨着最終的分離。
他們在沙灘上緊緊的相擁，早就跑到海里撒歡的滄亞，小心翼翼的冒出一雙眼睛遠遠的看着他們。
監視器的畫面上，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湛藍的大海，漂亮得驚人。
由於距離太近，葉祈遠的每一根睫毛都清晰的放大在屏幕上。
“咔，再來一遍！”錢東風喊道。
葉祈遠浮出水面，大口的呼吸。他沒敢抹臉，怕把臉上的妝擦掉。
這已經是他ng的第三十次了，明明只是個簡單的鏡頭，但錢東風的要求很高。
葉祈遠爬到岸邊休息，不遠處的施洋正在朝着他擠眉弄眼的催促。
葉祈遠忍不住笑了出來，他這邊的鏡頭不過，遠處的施洋和江芸就要一直抱在一起親。
就算是最親密的戀人，親了三十多次也要受不了。
葉祈遠NG那麼多次，施洋都這樣了，更不用說江芸的助手和經紀人。
但是葉祈遠這次是真的被卡住了，他感覺自己沒有出錯，但是卻沒有達到錢東風的要求。
這不由讓他有些挫敗。
他無聊的撥動手環，驚訝的發現進度條竟然又漲了一點，變成了1%。
葉祈遠有些摸不着頭腦，實在找不到進度條增長的原因。
看他有些疑惑，系統剛想開口，就見葉祈遠用力甩了兩下右手：“難道是在水裏泡太久壞掉了？”
系統：[……]
你才壞掉了，你全家都壞掉了。
葉祈遠環視海灘一圈，驚訝的發現整個劇組包括錢東風，都沒有他想像的煩躁。
現在的拍攝進度已經比錢東風預料的好得多，而且葉祈遠不知道的是這個鏡頭在原本的拍攝中是被砍掉的。
因爲上個演員怎麼都拍不出錢東風想要的感覺，錢東風只能痛心的砍掉。
而這一次，葉祈遠之前的表現，卻莫名給了錢東風一種信心，讓他不惜花費大代價讓整個劇組來南城一趟，就爲了拍攝這一個鏡頭。
這會兒錢東風不知跟誰再打電話，大嗓門一直傳到葉祈遠這邊。
“什麼？你也在南城？你不早說！”
“找你客串是真難，今天沒空，你總得給我個時間吧？下個星期是吧？行行行，拍攝地點還是那個地方。”
在不遠處的海景餐廳裏，一隻帶着黑色皮質手套的手掌，和錢東風一同掛斷了電話。
一個身材高大，黑髮如墨，氣質乾淨到凜冽的男人靠在座椅上，轉頭看着窗外的海邊。
他視線所及之處，金色的沙灘上，錢東風的劇組正在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