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身邊的秦商允好像一點都不在意一樣,隨手撿起一顆石子握在指尖,出其不意丟了出去,那顆平平無奇的石子,立即就同暗器一般,緊緊的鑲在了樹幹之中。
他這話裏有兩個意思,第一個,自然是秀恩愛。
第二個,便是想要激起葉卿培身爲男人的氣性。
“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同我有何干系?”
繼續撿起地上的鋤頭,有一下沒一下的刨着這塊貧瘠的土地,葉卿培心痛得幾乎拿不住東西。
秦商允臉上的笑意消散,他忽然開口,站起身來,將昨日顧西檸重複給自己的話逐字逐句的讀給葉卿培聽,竟是一字不差。
聽到周雲熙那些格外決絕的話後,葉卿培終於忍不住,痛苦的抱住自己的頭,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他本就是個隱忍到極致的男人,平日裏就算是與人起衝突,也是溫和至極的模樣。
只是這幾天,秦商允對他的攻勢越來越猛,說的話句句誅心,一下又一下的戳着葉卿培心底最痛的地方。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哭過之後,葉青培終於顫顫巍巍的從懷中掏出那封被自己握的皺巴巴的信,是若珍寶一般捧在心口。
他怎麼捨得毀壞她的東西,只不過是生怕自己的意識衝動,會害到她罷了。
“王爺,她當真這麼說?她怎麼能這麼傻?”
古人講究入土爲安。
可是周芸汐近日您願意放棄自己死後千萬年的安寧,寧願暴食荒野,被風沙吹散成灰,也要接近自己所愛之人。
她既如此,自己又怎能退縮?
葉卿培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他望着秦商允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忽然間打了個寒顫。
眼前這個男人,絕對比當今的上位者恐怖千萬倍。
但是,他別無選擇。
“勞煩王爺,託人轉告雲熙,我日後……定會讓她擺脫那牢籠。”
這話一說出來,所有的事情都變了。
擺脫,怎麼擺脫?周雲熙已經是當今天子的貴妃了。
就算是死,也離不開那方牢籠。
除非……
秦商允沒有說破,他點了點頭,看着還兀自沉寂在自己情緒裏的葉卿培,又忽然一皺眉。
“在想什麼?你們二人現在不能見面,本王受人所託,在這山中陪你風吹日曬了許久,你是口頭輕描淡寫的說幾句,讓本王如何同還在府中陪本王一起並肩作戰的王妃交代?”
葉卿培被罵的一愣一愣,他尷尬的笑了笑,放下手裏的農物,一頭鑽進了自己的茅草屋裏。
那屋子裏擺設簡陋,但桌子上卻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
秦商允環視一週,看着低頭認真寫信的葉卿培,不置可否。
說實話,這種人其實很恐怖,因爲他足夠溫柔,也足夠狠毒,目標堅定,就像是一頭潛藏在暗林之中的猛虎。
與這種人合作,要時刻做好被反噬的準備。
“勞煩王爺了。”
等紙上的墨跡幹了,葉卿培將寫好的信對摺起來。
“本王對你們的事沒興趣。”
拿到了想要的東西,秦商允看都沒看一眼,便將那信交給了身後的侍從。
“回去買個信封裝好,交給王妃。”
說完之後,秦商允當真一點兒繼續留下的意思都沒有,轉頭就要離開。
葉卿培張了張嘴巴,但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王爺,實不相瞞,在下近幾年一直在調查當年皇上上位的事情,您……”
秦商允忽然回過頭來,眉目肆意風流,透着滿滿的自信從容,竟比這中午的豔陽還要耀眼。
葉卿培一時有些呆滯,就聽秦商允道。
“葉先生謹言慎行,本王,乃良民。”
神特麼的良民。
如果不是這些年來已經隱忍了太多,葉卿培估計會直接被秦商允這句話噎死。
但是……
他本想着自己日後效忠於秦商允,也算是報答他替他與周雲熙傳信的恩情。
並且,因爲自己手裏多少掌握着一些當年事情真相的證據,秦商允,多少也會更顧忌他一些,日後說不定還會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對周雲熙有所關照。
但他千算萬算,唯獨沒有算到,秦商允竟然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自己主動提出的合作要求。
難道,他就從來都沒有想過調查當年的事情?
就甘心這麼被那位昏庸至極的上位者一直打壓?
秦商允看着葉卿培瞬間說不出話來的樣子,輕輕勾了勾脣角。
他自然是不介意多一個合作伙伴的,但前提是,這個合作伙伴夠老實。
從來都不是他秦商允去求別人,而是別人來求他。
多一個葉卿培,或者是少一個葉卿培他都無所謂。
但至少,葉卿培要認清自己的位置。
他不是無能的人,也不介意發發善心做點好事,但是,前提是對方對自己足夠尊敬,且能讓人把控。
……
“葉卿培終於承認他對周貴妃的感情了?太好了,明日我就想辦法進宮,將這封信交給周貴妃,你就能知道,當年德妃娘娘到底留下什麼話了。”
“你最近進宮實在是太過頻繁,皇后那邊恐怕是不好交代,又蠢又自命清高的女人最恐怖,這事倒也不急。”
看着眼前比自己還要雀躍的小女人,秦商允只覺得自己心裏被塞得滿滿當當的。
他一把把人拉過來,顧西檸卻搖了搖頭。
“你不懂,女人是一種格外細心且固執的生物,我已經把酒樓新式糕點的做法交給御膳房了,估計那邊很快就能研製出成品來,到時候,我若再想其他方法與周貴妃見面,只怕更容易引起懷疑。”
這話說的倒也沒錯,但自己心裏總覺得不太踏實。
秦商允皺眉,仔細的叮囑。
“那明日進宮多帶些人,有什麼事託人傳信給我。”
寫好的信被放在了貼身的荷包裏,顧西檸點了點頭,等天一亮,就一腳踏進了巍峨的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