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當做沒有聽到,繼續躺在牀上假寐,卻感覺到一股強勁的風朝自己迎面砍了過來。
藉着牀板輕輕一用力,墨竟然就這樣躺着離開了牀榻,整個人騰空,躲過了那道強風,食指往邊上一點,整個人便穩穩當當的站在了牀前。
“沒人不准你睡覺,我睡覺,與你有什麼關係?”墨淡淡的說道,那雙眸子裏面沒有一絲的表情。
聽到墨這樣說,老頑童心裏更加是窩火,又要開始掉淚,“現在就開始跟我頂嘴了,要是我真的老了,恐怕一個厭煩就要把我從懸崖上丟下去,也免得伺候我這個老東西了。”
墨點頭,“這個主意倒是不錯,以後我可以考慮。”
老頑童被墨的話噎得不輕,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順了氣,終於是說道,“哼,今天我纔不是來和你鬥嘴的,拿去。”
“什麼東西?”墨接過去,打開看了一眼,又關上,眼神中全是不解,“這東西,不需要了嗎?”
老頑童只是笑了笑,也不再多說,“你要你就拿着,不要你就還給別人,哪裏來的這麼多的廢話。”
墨淡淡的點頭,將盒子給收了起來,“暫時放在我這裏,以後真的有用,再還給他吧!荷夫人的病,怎麼回事?”
聽到墨這樣問,老頑童也是沉默了片刻,然後才說道,“癆病,沒什麼法子可以治,我那個方子倒是可以穩住一些時候,可要是想要徹底根除病好的話,就是沒什麼法子了。”
“那你說一定可以治好,說得那樣篤定,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嗎?”墨問道。
“怕,怎麼不怕,”老頑童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樣,在燭光下,他的表情有些跳躍,“不過我老頑童一向四海爲家,到時候就算不好了,他君逸之也找不到我,你說是不是?”
他今日本來就沒有打算出手相救,聽見冷也在,這才答應下來說去試一試。
可偏偏遇上荷夫人這樣厲害的路子,叫他有什麼辦法,爲了讓君逸之來幫墨查案,他纔會誇下海口。
墨想了想,又問道,“所以那和田蟬蛻,也是你隨口說的?”
老頑童搖搖頭,笑嘻嘻的模樣,“這個我倒是早就知道了,冷千戶是什麼人物,區區一個和田蟬蛻,他拿出手來都不會心疼,我也就是趁着這個機會宰他一筆罷了,喂喂,幹什麼這個表情,我不是都給你了嗎?”
墨又看了他一眼,手中的木盒子重得有些過分,他放在桌上,然後才說道,“找機會再還給他,她心眼直,要是知道你騙他,別說收他做徒弟,她就算是看你一眼,都會變得很困難的。”
“這麼厲害,那我可得注意了。”老頑童假裝喫驚的模樣,隨即話鋒一轉,“照你這話的意思,你是默認她當你的師妹了?”
……
墨沒有吭聲,也不作答,就瞧着老頑童便是,臉上的表情顯得有幾分深沉。
他真的打算讓冷素心,做自己的師妹嗎?
那個女人總是笨手笨腳的,有時候還顯得一根筋,這樣的師妹,真的好嗎?
“我就覺得素心挺好的,比如說今天,一聽見我說要用和田蟬蛻做藥引,二話不說就拿出來了,這還是她的嫁妝呢,一點都不含糊,你在哪裏去找這麼好的師妹來?”老頑童一本正經的說道。
這傢伙,什麼時候學會讀心術了?
墨沉默了好一陣,並沒有打算回答老頑童這個問題,老頑童也不勉強,只是在心裏笑了笑。
你現在還能跟我裝傻充愣,等到以後你真的瞧上冷素心了,怕是人家不願意,你都要抱着大腿求着她當師妹呢!
兩個人又坐了一會兒,忽暗忽明的燭光跳躍着,兩個人的氣息撩撥着燭光。
這樣的氣氛下,兩個男人面對面坐着,眼神又是這樣的詭異,實在是有點龍陽之癖的嫌疑。
墨忍不住輕咳一聲,“今日的案子,跟宿城有關。”
提起宿城,老頑童便收起了笑容,即便上一秒還在嘻嘻哈哈的,可是現在那些表情都從他的臉上消失了,還消失得乾淨。
叫人真的看不出剛剛一臉玩笑的人就是他。
“君逸之,說了些什麼?”老頑童問道。
“那四個死人手上有宿城專有的絲線,面上的傷痕,是扶蘇派的刀法所致。”墨說道。
扶蘇派?
老頑童皺起了眉頭,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樣,“扶蘇派向來不幹這種勾當,確定嗎?”
“什麼話?”
“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君逸之跟我說,叫我不要去插手,該收手就收手。”墨說道。
老頑童也是點點頭,他的腦子裏還在思考扶蘇派的事情,一時間也顧不上太多,只是隨口答應道,“他叫你不要插手,怕是知道一些什麼,不過肯定是爲你好,具體的怎麼樣,還是要看你。”
看他麼?
屋外的月光照進來,打在墨的臉上,讓他本來就俊郎的五官顯得更加的俊郎,皺着的眉頭一直沒有散開過,“君逸之不問世事這麼多年,可是扶蘇派的東西還是知道得這樣清楚,這倒是叫我想到了一種可能。”
“什麼。”
還沒有等到墨回來,屋外卻突然傳來了聲響,墨立馬警惕的問道,“誰?!”
老頑童對着墨使眼色,一面將桌上的蠟燭吹熄。
外面淅淅索索了一會兒,終於是聽見一個聲音傳來,“白師爺,是我。”
冷素心?
墨挑眉,打開門走出去,正好是看見冷素心一頭亂髮的收拾着自己身上的夜行衣。
看樣子,摔得不輕啊。
掩去眼中的笑意,墨輕咳一聲問道,“這麼晚了,冷公子不在家好好歇息着,做什麼打扮成這個樣子,還來我這裏翻牆?”
被墨這樣一說,冷素心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腦袋說道,“白師爺,今天的這個案子我總覺得哪裏不對,所以,我想要找你談談。”
墨面上不動聲色的,還是淡淡的說道,“按照冷公子的說話,這件案子,兇手是另有其人了?”
冷素心搖了搖頭,“白師爺,其實你不必叫我冷公子的,叫我冷就好。這樁案子,我確實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又不敢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怕是自己多慮了,所以我纔來白師爺的。”
所以大晚上的穿着一身夜行衣就跑來了?
這個女人,墨的眸光沉了沉。
這夜行衣實在是太緊了,即便冷素心已經儘可能的用白布裹住了身子,可還是隱隱約約的可以看見輪廓。
這樣隨便,被自己看見了還好,要是被別人看見了,他那樣費盡心思的隱藏身份,不就全部都暴露了嗎?
瞧見墨沒有說話,冷又繼續說道,“白師爺,我知道這麼晚了來打擾你不是太好,但是我一想着兇手還在逍遙着,這心裏就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沒有等冷說完,墨已經點了點頭,然後說道,“無妨,冷……冷你惦記着這樁案子也是好事,只是不知道你說的這樁案子有些奇怪,是奇怪在什麼地方?”
他面上裝得一副疑惑地樣子,心中卻悄悄地嘆氣。
要是放在其他的案子上面,冷倒是真的算得上是一個好捕快。
可是這樁案子。
君逸之都不願意輕易插手,他這個愣頭青這樣來上一筆,怕是要惹禍上身呢!
冷素心皺着眉頭,一副嚴謹的模樣,“這件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夠說得清楚的,白師爺要是不害怕的話,可否跟我去停屍間去上一趟?”
這女人,白天裏去不是還害怕得一張臉都白了嗎?
現在晚上了,不怕有鬼?
墨沒有說話,率先走在前面,冷也是緊跟着在其後。
到了停屍間,墨就這樣準備往裏面去,冷素心一把拉住他,嚥了一口唾沫問道,“白師爺,咱……咱們不點根蠟燭再進去嗎?”
“停屍間向來有個規矩,入了夜,便不點燈了。”墨說道。
冷素心啊了一聲,發覺自己聲音有些太大,又捂着嘴巴小聲的問道,“爲什麼啊?”
“因爲燭火太熱,容易招鬼。”
說完這句話,墨已經擡腳走進了停屍間中,藉着外面的月光,停屍間裏面還是瞧得比較真切的,沒費什麼功夫,墨已經到了那四具屍體的邊上。
倒是冷素心,站在門口上,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終於是咬咬牙,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或許是自己心裏面想得太多,一進停屍間,冷素心就感覺自己身上涼颼颼的,像是什麼風一直往自己身上吹,她幾步走到了墨的邊上。
墨看了她一眼,眉頭輕輕的往上揚了揚,說道,“你不是說要來這裏看東西嗎,趕緊說吧,要給我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