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蘇鬟先前乾嘔得眼圈都紅了，這會聞到了後頭清風拂面時帶來的清新空氣，那種乾嘔的感覺才消散不少，“真的沒事，可能是那道魚太腥，我就沒忍住。”
蘇龔正搖了搖頭，“不行，你還是看看大夫。你這般我不放心，我以後也不好同太傅大人交代。”
“蘇大人，這大夫我幫您給請來了。”荊州太守極爲殷勤道。
“多謝太守大人，今天打亂了您的宴會，實在是過意不去。”蘇龔正抱了抱拳。
荊州太守忙擺了擺手，“沒什麼，還是蘇夫人的身子重要！”
幾人移步到一邊的大廳裏，裏頭坐着一個老人，長鬚飄飄，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他身邊放着一個藥箱，這會聽見了聲音，忙起身拱了拱手，彎腰行禮，“草民見過幾位大人和夫人。”
“不必多禮，你來給我瞧瞧，我夫人這是怎麼回事！”蘇龔正扶着蘇鬟，小心翼翼地讓她坐在大夫的對面，滿臉擔憂，“先前她在裏頭一直乾嘔不止，還望大夫給她瞧瞧，可是腸胃哪兒不舒服了？若是看好了，本大人有賞！”
大夫沒有擡眸去看蘇龔正，也沒有開口就道謝，他只是用細線綁好後診脈。
久久沒有人開口，地上就連落針似乎都清晰可聞。
微微蹙起的眉頭，大夫有幾分不敢確定，他動了動食指，忍不住開口道，“夫人請換一隻手來給老夫診診看。”
蘇鬟也有些擔心，她可不想要剛剛享受了榮華富貴，萬人之上的感覺就莫名其妙得了什麼怪病，長辭於人世。
“我，我沒事吧？”蘇鬟換了一隻手放在診巾上頭，擔心地問道。
大夫沒有開口回答，而是靜心診脈，蹙起的眉頭卻一下子鬆了開來。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夫人這是有喜了啊！”大夫臉上難得的掛上了幾分喜色，那樣子倒像是來到了人間的仙人。
蘇龔正愣了愣，他狐疑地看了一眼那位老大夫，又想起自己昨天拿到的那個紙條。
“你說什麼？”蘇鬟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死死地抓住老大夫的手，“你在開什麼玩笑？我，我，我有了？”
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蘇鬟這個時候真的怕了。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肚子裏會孕育着一個新的生命，她一直以爲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老夫從不狂言，如若不信，可多請幾個大夫來看看。”大夫沒有絲毫被人懷疑時的不愉，這種事情在他行醫多年時常遇到。畢竟懷孕一事事關重大，尤其是大家族裏頭更是要極爲謹慎，生怕等會誤診了，消息傳出去可就成了一個笑話。
蘇鬟忙祈求般看着蘇龔正，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蘇龔正點了點頭，“麻煩太守大人多找幾個大夫來給我家夫人診脈看看。”
難道那件事就這麼直接成了？蘇龔正有些不敢確定，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猶豫該不該下藥，畢竟那種藥說是對身體沒有壞處，誰知道呢？
結果，蘇鬟倒是真的懷孕了？
蘇龔正有些驚訝，還有些欣喜。要知道這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和她的孩子。
最後，荊州太守又請來了四五個大夫，結果每個的結果都是“恭喜，夫人這是有喜了！”
他和她有了屬於彼此的孩子。
昭陽宮，內殿裏頭香爐上頭燃着嫋嫋青煙，整間屋子都被角落的四個暖爐給燒得暖烘烘的。
林九九斜靠着軟墊，整個人昏昏欲睡，她聽見了花自叫她，這才茫然地擡眼望去，“恩？怎麼了？”
花自正抱拳站在前頭，頭顱微微低垂，顯出幾分恭敬，“皇上剛剛去見了蘇欣悅。”
“啊？哦。”林九九擺了擺手，整個人又重新閉上了雙眼，一動也不動，就好像那個消息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消息罷了，“退下吧。”
花自猶豫地看了一眼這會正躺在榻上的美人，美人在骨不在皮，這句話沒錯。就算是生了孩子，林九九也是一個美人。但是花自很猶豫的是，他覺得林九九有些不對勁，自從先前從那個木屋回來後就開始不對勁了。
最開始，花自只是因爲見到了不想看的人，所以林九九整個人神智懨懨。後來他發現對方開始不怎麼去見小皇子了。以前的林九九幾乎每天都要和孩子待上一陣子，但是現在，她卻幾乎都不見。除卻奶孃實在是沒辦法，她這才抱過來哄一鬨，不然她是看都不看小皇子的。
這樣的樣子...花自只在想要自殺的人身上見過。
花自有些擔心，但作爲一個忠心的屬下，他還是選擇了退下守在門口。
“皇上。”花自一出去就看見怒氣衝衝的慕容軒，愣了愣，忙抱拳行禮。
慕容軒大手一揚，“東風幫我看着花自！”
正要阻攔慕容軒的花自手下一頓，任由一邊的東風將自己給拎到了旁邊，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慕容軒徑直推門而入，內殿的暖氣和着香氣讓他整個人的腳步頓了頓，視線落在了不遠處軟榻上的美人。雖說兩人算得上是老夫老妻，就連孩子都有了，但是這樣子慵懶的她還是讓他忍不住呼吸一滯。
“來了？”林九九未睜眼，懶散說道。
慕容軒的眸色一沉，他直接坐在了對方的軟塌邊上，伸手替她蓋好了薄被，“你爲什麼要給蘇欣悅那樣的承諾？”
“什麼？”
“蘇鬟現在是蘇龔正的妻子。如若事成了把蘇鬟交給蘇欣悅，那朕怎麼像蘇龔正交代！”慕容軒沉着臉質問。
林九九愣了愣，隨後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這是爲了外人都開始對她用朕了？還說什麼寵愛，什麼平民夫妻，真是可笑！幸好自己醒來得早，不然豈不是要在冷宮裏待上個幾年纔會認清現實！
“然後？皇上這是來質問臣妾？”林九九神色淡淡地反問。
慕容軒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麼一個答案，瞬間被人一噎，隨後更是惱怒幾分，“蘇太傅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蘇欣悅我讓東風接手了！這件事不宜快，只能慢！”
“嗤——”林九九嗤笑一聲，單手撐着腦袋，這才捨得擡眼瞧去，“說的冠冕堂皇，不就是餘情未了。我懂，去吧去吧，別打擾我休息了。”
慕容軒整個人臉色都黑了，“林九九！”
“恩。”林九九重新閉上眼，淡淡應道。
“朕從未和蘇欣悅餘情未了！”
“恩。”
“這件事是你太過分了！你該和朕商量的！”
“你！”慕容軒發現對方簡直就是油鹽不進，氣得揚起右手想要給她一巴掌，卻遲遲沒有落下。
林九九擡眸瞧見那隻手，冷笑，“你想打我？慕容軒，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經說的只和我私下稱呼你我，不稱呼朕，臣妾，妾身？”
慕容軒一愣神。
“我不想再見你，你回去吧。蘇欣悅的事你想如何便如何，作爲一代君王，不能夠殺伐果斷，那做什麼帝王。爲了坐穩皇位，殺幾個人有錯麼？怕是等你被蘇太傅殺了，你纔會發現那什麼錯都沒有！”
從來沒有聽過林九九這樣說話，慕容軒愣愣地看着她，神情滿是複雜。他還記得自己心裏頭的那個林九九還是一個不喜歡殺伐的人，還是一個善待生命，覺得生命平等，沒有尊卑貴賤之分的人。
林九九怎麼突然變了？
千言萬語都被堵在了喉嚨裏頭，慕容軒一下子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茫然地看着對方，最後抿緊薄脣，幽幽地一聲長嘆，“你，你到底是變了。”
“呵！我不變，難道還要等他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
慕容軒上前緊緊地握住林九九的雙肩，迫使對方看向自己的雙眼，“林九九，現在沒有人有膽子害你，你知道麼？你是皇貴妃，是後宮現在最高的妃子，除了朕，沒人可以碰你。”
林九九垂下眼瞼不去看人，反手推開對方，薄脣抿成一條直線，有幾分不悅，“麻煩皇上不要再天真了，要知道，如若蘇太傅真的反了，而你輸了。不用說你，便是那蘇鬟對我怨恨就足以將我千刀萬剮了。我的孩子還那麼小，我不想要他出事。”
慕容軒不敢想象，林九九的心裏頭竟然是這麼想的，他張了張嘴，一時間有些啞口無言，想要勸說，卻發現自己都不敢確定自己能夠在和蘇太傅的這一戰裏百分百勝利。
畢竟這勝敗乃兵家常事。
所以自己纔會想要多佈局謀劃，好好考慮好才下手。
但是現在，林九九明顯想要快刀斬亂麻去解決這件事。這樣倒是簡單，但是如果蘇太傅的其他同黨呢？這樣一來，也只能夠揪出其中部分人，對於蘇太傅的大部分同黨卻不一定能夠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