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宜涵專注於手裏的活計，以防戳到手，又細化了一朵紫藤花之後，擡手笑道：“老伯不妨說些有意義的事情，這些事情不是我們，一對普通宗室夫妻能決定的事情。”
“況且，就算是我聽到您說的話也覺得荒謬，更何論那二位了。”
“如何荒謬了？”
“依據呢？證據呢？可有物件能證明您的身份？毀約如何？這些隨便想想都能想出來的東西，老伯一句都不提，想來是不合適的。”
“這些老朽自然準備了，還請王妃放心，只要見到世子令，這些會盡數呈上。”
蘇宜涵面紗下露出嘲諷的笑容，合着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哪有這樣的好事。
“那就請老伯快些去追景昭的隊伍吧，以免誤了大事，聽聞不少勢力都在找他們呢。”
“王妃是拒不合作了？”
“子虛烏有的東西如何合作，我倒是想問問，老伯您是哪裏得來的消息稱景昭王及王妃仍在着紅楓山莊，確定沒被誆騙嗎？”
赫連家的三長老眉心微皺，他確實不曾見過景昭王和王妃，面前這個女子如此淡然篤定的樣子讓他不由得起了些許疑心，莫不是有人投向那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轉而背叛他們，放出假消息？
“這個老朽自然是確定的。”
“呵，那就有意思了，我們應邀來此，甚至都沒和景昭王他們打過照面，那二人離開像是匆忙的，連帶着不少護衛沒有撤走，如果老伯您沒有被誆騙，那必然是給您消息的人認錯人了。”
三長老瞳孔縮了縮，若是這是景昭王佈下的圈套，故意轉移視線也未必不可能。
“那你又是誰？”
蘇宜涵放下手裏的東西，目光一凜，“老伯，我敬你年紀大我許多，一直是尊稱，你尚且沒有說明真實身份，倒是來問我了？”
“王妃不知老朽是誰就放人進來，難道就合理嗎？”
蘇宜涵心裏一突，這件事情確實有些草率了，不過也還是能圓回去。
“姚姓，多爲赫連氏在榮朝行走時所用姓氏，萬邦朝會，萬里來朝，應有的待客之禮自然是需要的，免得日後告到皇上哪裏，扣一個待客不周之罪。”
三長老心裏的猶疑不斷擴大，蘇宜涵則是老神在在地拿過另一塊木頭開始雕刻。
“聽聞景昭王妃也喜歡做這樣的事情。”
“試探夠了嗎？老伯，真有這個閒心的話不妨去處理更加要緊的事情。”
“哦？”
“最近傳的沸沸揚揚的，說景昭王聯合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要篡權，那個孩子聽說是赫連氏的人誕下的。”
“你如何得知的。”
“這重要嗎，這裏是榮朝，老伯還是不要當做自家地方隨便進出的好。”
三長老皺着眉，開始思考有多少人認定那個孩子是赫連氏的人生的，當初接那個女孩回家，自己可是投了贊成票，若是真的被禍水東引……
“既然如此，叨擾這位夫人了。”
等人走了，蘇宜涵先是看看一邊站着的流光，確認沒問題之後，伸了個懶腰，“你們能聯繫上赫連弋嗎，快去告狀。”
“嗯。”
京城的滿城風雨蘇宜涵都是早上的時候和蕭穆暄一起聽皇家侍衛彙報的時候得知的，如今倒是正好能用上。
這場風雨的開端還要退回到五日前。
“凌夙辰！你瘋了，你怎麼能去聯繫巫蠱師！”
“無妨，總是會需要到的。”簡凌聽着公孫晏景的話，難得沒有糾結於稱呼。
“那是巫蠱師！”
“我知道。”
“要是被旁人知道了，這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你是真想凌家祖墳被掀了嗎！”
“公孫晏景。”
“凌夙辰，凌簡之，算我這個表哥求你，收手吧，這樣下去，你真的就……”
“表哥，沒有退路，況且，我啊，早就掉下去了。”簡凌臉上是大大的笑容，讓人看着心驚，他在笑，但是眼裏半點暖意都沒有，俱是嘲諷和冰冷。
公孫晏景閉上眼睛，眉心緊皺，不停深呼吸着。
“好，你做你的，剩下的事情，我不會干涉了，也不會再幫你了。”
簡凌笑出聲，“哈哈哈，表哥，不干涉？不幫我了？表哥不打算繼續護着小簡了是嗎。”
“簡凌，你，好好活着吧。”只留下一句話，公孫晏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屋子。
“哼。”簡凌收起笑容，看向旁邊一直坐着不出聲的司空遙，聲音輕淺，“阿遙，你呢，你也要走嗎？啊？”
司空遙看着簡凌，沒說什麼，又低下頭看看手裏已經拿到的一種蠱蟲，“不。”
“阿遙，你爲什麼不走，嗯，我們之前還說，一定不要去碰這些根源上的問題的，你不氣？”
司空遙依舊是沒什麼表情地擺弄那隻沉睡的蠱母。
“你說啊，阿遙，說，說你覺得我就是錯啊。”睜大的眼睛透着偏執，簡凌抓着司空遙的領子，二人對視片刻。
與簡凌完全相反的是司空遙的眸子，裏面就像一片恆久平靜的湖面，安靜無波。
“少爺，我不走。”
鬆開手，簡凌又恢復到平日的樣子，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
“阿遙，你不恨他們嗎。”
“這個，怎麼用？”
“如果這個要放到你弟弟身上，你還是會幫我嗎？”
“少爺。”司空遙看着簡凌，“是必須的嗎？”
“必須的。”
“好，什麼時候。”
簡凌語塞，垂下頭，看着窗外奔流不息的人羣，大部分人臉上都是歡樂和滿足的笑容。
“你看，那裏有個騎在父親脖子上的孩子，十年前，父親嘴上說着我長大了，但還是在我的要求下那樣帶着我逛集市。”
“你說，爲什麼我生生死死那麼久，他們還是笑着的，他們爲什麼不記得凌家了。”
“我今日下樓，隨口問幾個人，他們都不記得，明明當年都爲之或感動或厭惡過。”
“阿遙，人的記憶就這麼靠不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