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準備跟着大人一起下地幹活的二奎，見爺爺還一直望着嶽二叔趕着驢車的背影不動，就悄聲的問道。
“爺沒看啥，就是猜猜你嶽二叔會不會揍他大哥。”
“我猜，鐵定會。”手裏還拿着半塊菜餅子的三奎，跟在秋姐兒的身後，先說出來自己的想法。
“我猜也會，咱們要不要過去瞅瞅。”秋姐兒也挺好奇的，嶽二叔揍嶽浩他爹的時候，會不會和上回一樣手下不留情。
劉老爺子揹着手，吩咐兩個兒子：“老大，老二，你們兩個先下地，我先去你嶽叔那裏瞅瞅。”
“嗯。”劉家兄弟倆也知道，自家老爹是惦記嶽大叔。老哥倆雖然不是親兄弟，但也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比有些親兄弟的關係還好。
劉錢氏見自家老頭子要去看嶽大年，也張羅着跟去看看。
畢竟身子一向硬朗的嶽大年，說中風就躺下了，聽起來還是挺嚇人的。
再說了，昨天嶽大年被嶽浩氣倒了的時候，她可是親眼所見。
“那咱們一起去。”
“誒。”
……
嶽偉平趕着驢車，載着嶽老大很快就到了自家院子門口。
望着青磚灰瓦的大院子，嶽老大的心裏是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羨慕嫉妒有之。
只是等他走進院子，就被院子裏乾淨整潔的佈置吸引住了所有目光。
這個院子，比他們家的院子大多了，可是他們家的院子，卻是一言難盡。
別說是是乾淨了，曹棗花好像是從來都沒有掃過院子。
自家的院子，以前是老爺子和老二兩口子掃，現在是嬌姐兒偶爾掃掃。
而他們夫妻倆和浩哥兒，好像從來都沒有掃過院子。
至於院子裏的那兩塊小菜地，爹搬出來之後，就沒人侍弄過。都長了草，草比韭菜都高了。
嶽偉平見嶽偉昌站在院子裏，看着那些小青菜出神，就又想揍他。
還好嶽嬌反應快，見是她爹來了，忙快步的跑過來，拉着她爹的衣袖往屋裏拽。
“爹，您來了，快去屋裏看看我爺吧。”
嶽嬌雖然從昨晚到現在，心裏從不曾停止埋怨他爹咋還不過來。
可是當她爹空着兩隻手，站在二叔家的院子裏，她卻沒有說她爹的勇氣。
確切的說，她不知道該說啥？只能拽着她爹快點的進屋，讓他爹自己和爺解釋吧。
嶽老大也沒有想到，只一夜的工夫，老爺子頭上髮絲就斑白了。
“爹，是我對不起您。”嶽老大雙膝跪在炕沿下，顫抖着抓住老爺子的手，淚如雨下。
嶽老爺子，看見大兒子的着一刻，心情出奇的平靜。
他一個字都沒有說：只是任大兒子抓住自己滿是老繭的大手。
“爹～”嶽老大見爹一直不說話，只是用一種他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他的心裏就越來越沒底。
這種眼神太沉重，他實在是扛不住了，只好閃躲着眼神問閨女：“嬌姐兒，你爺要幹啥。”
“爺，您有啥事兒？渴了，還是？”
早飯，嶽偉平餵給老爺子吃了一碗濃稠的小米粥和幾勺蛋羹，他猜到老爺子是想小解，就支使嶽嬌出去。
“誒，我現在就去問二嬸。”嶽嬌說完，就去竈屋尋二嬸去了。
見嶽嬌出去了，嶽偉平扶着老爺子小解之後，又扶着老爺子躺下。
“爹～”
看着二弟做這些事，嶽老大伸手左邊，又換到右邊，可是不管他怎麼伸手，都感覺幫不上忙。
“你就在那消停的待一會兒吧，別張牙舞爪的，讓大傢伙看見你難受。”
“老二～”嶽老大感覺自己有點兒委屈，他也是想幫老爺子做點兒事，誰知道他根本就幫不上忙。
“行了，別整出來你多冤枉的腔調。咱爹成這樣你一點兒都不冤枉。還有，把你家那個犢子看好了，別等哪天被我瞧見了。我保不齊會踹他幾腳，替咱爹出氣。”
“老，老二，我知道我不冤枉。只是咱們有話說話，別動手行不行？”
嶽老大是真怕老二動手揍他們，關鍵是他們也不是老二的對手啊。
竈屋的小爐子旁，江氏正在給老爺子熬藥。聽了嶽嬌傳給自己的話，就猜到是自家相公把她支出來了，就琢磨給她找點事情做。
“嬌姐，把那小捆的菠菜摘了，晌午咱們炒菠菜。”
“誒。”
嶽嬌很喜歡和二嬸一起在竈屋裏忙碌，這樣纔是家的感覺。
不像他們家，不到奶和爹催促急了，她娘是不會進竈屋的。
……
嶽老大被老二盯的手都沒處放，沒法子，他只好繼續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炕沿上和老爺子找話頭。
“爹，您感覺好點了沒有？”
“窩，敖，多，了。”
老爺子終於開口說話了，可是嶽老大卻如雷擊了一般。
“爹，您怎麼會……這樣啊？”
在嶽老大的心裏，老爺子一直都是頂天立地的存在，哪怕是分家之後，他對老爺子有諸多的怨言，他也沒有想到老爺子會是現在的樣子，不僅不能自己行走，連說話都說不清楚。
“爹～是我對不住您。”
要說之前他的眼淚有摻假的成份，這回可是真哭了。
“吶，呢，呢。”老爺子見大兒子哭的鼻涕眼淚的，心裏也是不好受。
嶽偉平見老爹的神色不對，就上去給了嶽老大一腳。“你給我閉嘴。”
“額～”
這一腳，差點兒把嶽老大的腰子踢掉了，疼的嶽老大一骨碌腰從地上爬起來。
他三下兩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跟老爺子說了一句：“爹，我先回去一趟，等我待會兒再回來看您。”
嶽老大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看着反常的大兒子，嶽老爺子就開口喚二兒子：“拉，二。”
知道老爺子擔心啥，嶽偉平趕緊的開口安慰老爺子：“爹您就放心吧，這世上所有的人都看不開，您大兒子都是最後剩下的那個。”
“拉，二。”
嶽偉平怕老爺子再着急上火，趕緊的跑到山門口喚嶽嬌：“嬌姐兒，你去看看你爹回家沒有？”
“誒，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