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輩子，後悔的事情很少，能讓他深刻的留在腦海的事情更少。
蘇賓是他兄弟，過命的兄弟，但是在當時，江羽沒有辦法，他只能一槍結束蘇賓的性命。
在大義和兄弟面前，他選擇了大義。
他覺得他做了正確的選擇，但並不是想要的選擇。
多少年來，一日一日，江羽每當深夜做夢的時候都能聽到蘇賓的聲音。
“老大，開槍吧，你要是不開槍，跟着我們一起死的就是這邊二十萬人！”
“老大，用我一條命，換二十萬人的命，我賺了！”
“老大，別猶豫了，開槍吧！”
每次做夢夢到這些事情，江羽醒來枕邊就是溼透的眼淚。
他覺得他虧欠蘇賓，這一輩子加下一輩子都還不清。
他不想再經歷一次那樣的抉擇，那是他永恆的夢魘。
結果這一次，老者偏偏把他拉回到了那個現場。
“你給我換一個行嗎，我沒有辦法面對這個，我不能，我也做不到，你爲什麼要給我這樣的選擇，我真的做不到。”
還是在頭頂的上空，依然是老者的聲音，他這般道：“這一次，我只是把你心中最恐懼的東西翻出來，它是什麼內容，我沒有辦法主導，但是你要想通過我的考驗，就必須正面面對這次的抉擇，從你心靈的深處，做出你認爲正確的選擇。”
“當然……”老者又提醒說，“你如果真的沒有辦法抉擇，依然是那句話，你只要告訴我，你認輸了，那麼我就把你從這個幻境里拉出來，但你的考驗到這裏也結束了，你自己思考自己選吧。”
說實話，哪怕是在剛剛的登頂的過程中，江羽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想過放棄。
可是這一次，他卻想放棄了。
他這個人太重感情了，很多時候，他哪怕自己受傷，也不願意兄弟們受傷。
如果可以，他真的寧願自己代替蘇賓，如果當時死的是自己，他都無所畏懼。
可是現在，他又要面臨一次這樣的抉擇！
畫面裏的蘇賓是那麼的真實，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就像是蘇賓真的活過來了一樣。
他攥着拳頭，吞着口水，艱難的抉擇。
“老大，你不能這麼優柔寡斷！你是我們的老大，你應該更果斷一點，別猶豫了，直接來吧！”
“江羽，你別讓我看不起你，這點事都做不下來，以後你還想有多高的成就？”
“我不怪你，你就放心大膽的做，我們今生的緣分到這裏結束，但是下輩子咱們兩個還做兄弟！”
蘇賓一直在催促着，那個炸彈的定時器就是倒計時。
也是江羽最後的抉擇倒計時。
他低聲的說着：“不行，真的不行，爲什麼還要我經歷一次這個，爲什麼，我做不到！”
沒有人能想象江羽內心的煎熬有多少，這是他這輩子最難接受的東西。
“還有半分鐘！”蘇賓大聲的說，“老大，快開槍吧，沒有時間了！炸彈爆炸，我們都得死，這麼簡單的選擇題，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這些道理江羽都懂，可是就是有的事情做不出來！
倒計時一秒一秒的過去！
蘇賓甚至這麼說：“老大，那你把槍給我，我自己自殺！”
道理都知道，可是爲什麼一定要死個人！
最後十秒，蘇賓大聲的說：“沒時間了，真的沒時間了！”
“槍給我，我自己了斷！”
“江羽，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糾結，你特麼今天真像個娘們！！”
聲音一陣一陣的來到江羽耳朵裏，每一句都砸在江羽的內心。
頂上還有老者的催促：“最後十秒，你要是選擇不了，就告訴我你認輸，我拉你出來！”
這是對江羽兩個性格的強烈衝突。
老者就是利用了江羽的這兩個特點，讓他自己內心產生劇烈衝突。
能衝破這個衝突，江羽自己都能獲得新生。
倒計時！
十、九、八、七、六……
炸彈上的計時器已經開始了倒計時，那也是江羽最後抉擇的時效。
要麼再一槍崩掉蘇賓，保護下那二十萬的民衆。
要麼不開槍，直接讓炸彈爆炸。
要麼放棄，告訴老者自己認輸，自己也會離開那個幻境。
江羽的內心滿是衝突，他在幾個選擇當中不停的抉擇。
他曉得這個局的答案到底是什麼，可是他真的好難再做到！
倒計時繼續：五、四、三……
江羽瘋了，抱着腦袋怒吼了一聲：“啊！！！”
他齜牙咧嘴，像是經歷了一次地獄，光是從他的痛苦表情看過去，就知道他這一次選擇有多困難。
他眼淚飆升，拿起手槍，對着蘇賓連開三槍，要了蘇賓的命。
蘇賓的心跳驟停之後，那個倒計時也永遠的停留在了1.3秒，和他當初做出最後選擇的時間，一模一樣。
江羽驚恐的發現，哪怕時間過去了將近十年，自己再回到那個場景下，依然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這一次，比之前的每一次夢魘都要真實！
也是在江羽對蘇賓動手的下一剎那，他離開了幻境，回到了茅草屋裏。
這一次，他忍不住胸腔胃部的翻騰之意，一回到現實，就趴在牀沿上瘋狂的嘔吐起來！
太難了，這對江羽來說太難了。
他的眼淚不停的往下流，嘴角的口水也止不住往下掉，他已經崩潰了。
一次又一次的，江羽問自己：“爲什麼，爲什麼要讓我經歷這個，爲什麼！”
“阿賓，是當哥的對不起你，是我這個老大沒有看好，我竟然又殺了你一次，對不起！”
江羽嘔吐完，躺在牀上，擺成一個大字，瘋狂喘息。
他搖頭：“老頭，你太狠了，你這兩個考驗都太狠了，是我低估了你，我終於知道爲什麼之前有那麼多傳承者過來，都沒有能過你的測驗，我現在懂了。”
老者就那麼坐在他的牀邊，靜靜的看着他，低聲說：“可是你都通過了考驗，不是麼！”
江羽搖頭：“如果讓我重新選一次的話，我絕對不會進你的第二個幻境，哪怕我拿不到你所謂的傳承，我也絕對不會再進去。”
身體反應強烈，江羽在牀上躺了五分鐘後，從幻境裏帶出來的情緒才終於平息。
他躺着，看着茅草屋的屋頂，低聲道：“還有麼，還有什麼考驗你一次性用出來吧，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老者聽完後這般說：“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我這裏自然還會有第三個考驗，但是你……”
老者頓了頓：“你讓我刮目相看，你目前經過的兩個考驗，都讓我見識到了你的無極限，你這個人有股狠勁，那麼第三個考驗我就直接取消了，恭喜你，通過了我的考驗。”
最後一句話出來，江羽眉目一動，說是不激動，那是不可能的。
包括一邊的莫寒也瞪大了眼睛，低聲問老者：“先生，您不準備給他第三個考驗了嗎，之前很多人都是倒在第三關的！”
老者卻搖頭：“我的考驗，只是讓我更加清楚的認識我挑選的傳承者，前面兩次既然讓我看到了，那我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莫寒……”老者說，“你相信我，他連第二關都過了，戰勝了他自己的弱點，哪怕我給他設置第三關，他也能輕鬆應付！”
在老者看來，江羽能夠過他第二個幻境，那對江羽來說是最難的一關。
這都過了，其他的再沒有任何事情能難住這條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