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趙大勇一點點地往那黑暗裏面拖拽去。
趙大勇極力掙扎着,嘴裏發出“嗷嗷”的慘叫聲,似乎非常痛苦。
那些手慘白髮灰,從各個方向拉扯着趙大勇,看他痛苦的程度,想必那些手的力氣也是非常巨大的。
無論趙大勇怎麼拼命想要擺脫,還是被那些手臂拖拽着拉下去。
無奈中,他朝我呼救:“救我,拉我上去……我不想再死一次,拉我……求求你……”
他的祈求沒有得到我憐憫。
就在這時,我感覺身子一震。
擡頭看向上方,只見那粗大的繩子,停止了向下的擺動。
我和李文蘭又被懸在了空中。
只是這一次,我們無比靠近下方的深淵,似乎剛好就在正中央的位子。
看着趙大勇求救的樣子,我絲毫不爲所動。
趁着那些手拉扯他的時候,我這邊也用腳一下下猛烈地踢着趙大勇的腦袋:
“你給我下去!還給你臉了!你剛纔要弄死我的時候,怎麼不求我?現在舔着臉過來了?……”
在不斷踢打他的時候,我看見周圍不斷有惡鬼往下墜落。
深淵中,越來越多的手從漆黑中深了出來。
一個個拖着那些工人就往下來。
悽慘的聲音從各個方向傳了過來,這些聲音融合在一起,此起彼伏,堪比一場世紀大災難。
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只能用一隻手捂着耳朵,另一隻手貼在厚厚的絲線上,那些聲音才稍微小了一點兒。
過了好一會兒後,拽着我腳踝的趙大勇的手鬆開了。
他絕望地看了我最後一眼,隨後整個身子墜如了深淵中。我看見他平躺在那些手臂裏,正被無數的手臂拖拽着,用力往下拉扯。
終於,他的身體一點點被淹沒了進去。
在那些手臂的翻滾的地方,我看見一隻不同於其他手臂的手,正在用力往上,似乎想抓住什麼。
我知道這是趙大勇在最後的掙扎。
而就在這時,一隻灰白的手過來,將他的那隻手用力扣了下去。
至此,趙大勇也消失在了黑色的深淵中。
目睹完眼前發生的一切,我的身子還懸在半空中,被那絲線纏繞着,與李文蘭擁在一起。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好半天我纔回過神來。
擡頭看着高臺,那裏已經是空無一人了。
不由得暫時鬆了一口氣,看來這些惡鬼都已經掉在深淵裏。
稍微冷靜了一些後,我盯着周圍一直看着。
這裏原本是機牀攪拌機的最中間,也是六十年前那些工人們慘死的地方。
但現在看來,我根本就沒有看到那些攪拌的齒輪,在我的周圍,只是黑漆漆的一團雲霧,並且還感覺略問有些寒意。
至少比高臺上的氣溫要低了不少。
這黑漆漆的洞穴,到底是什麼?
爲什麼會有無數的手臂從裏面伸出來?而且那些怨氣濃重的惡鬼,竟然對他們束手無策,只能任憑擺佈?
再次低下頭看向黑洞中,我驚恐地發現,那些剛剛纔消失的手臂,再次出現了。
只是這一次,他們的目標,不再是惡鬼,而是我。
在這危機的關頭我,我的手被束縛着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只能雙腿往上蹬着,生怕那些手臂又把我給拖下去。
突然間,我又聽到了一陣女人的慘叫聲。
隨後我又看見一個黑影從我身旁掉落下去,剛好落在那些手臂上。
在手浪的翻滾中,我清楚地看見了,這次掉下來的,是周曉培。
她的身子骨本來就很瘦弱,還沒來得及呼救,就被那些手臂抓了下去。一瞬間,周曉培就被吞噬進了黑暗中。
跟剛纔一樣,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繩子也在這一刻再次停止了下移。
我看向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深淵的正中央,此刻連時間都好像是停止了一般,萬籟俱寂。
此刻,另一種恐懼卻向我襲來。
剛纔被惡鬼追殺,我感覺的恐懼是正面的。
這種恐懼讓我血液沸騰,它促使我必須要跟他們搏鬥,必須要跟他們證明剛,纔能有脫身的機會。
而現下的這種恐懼,卻是無聲的。
黑暗、深淵、寂靜。
這三種因素柔和在一起,恐懼會成倍地往上翻。
它們帶給我的害怕的感覺,是一種腎上腺激素上升後,卻無法宣泄,找不到求生之門的可怕。
準確地來說,這是一種讓人窒息的無力感。
於是我對着上方大叫着:“大舅,大舅……快來救我……”
叫了好長時間,也沒有得到迴應。
車間雖然很大,但現在這裏這麼安靜,而且我的聲音也不算小,正常來說,我大舅如果就在車間,是肯定能聽到的。
心裏不由得一急,莫非他出事兒了?
難道是那些惡鬼衝出了“尿圈”?
大舅就那一件道袍,他給了我,如果真有惡鬼衝出去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應付得下來、
擔心的大舅安危的同時,我也焦慮起了自己。
現在我這上不上下不下的。
萬一大舅真出事兒了,這兒又是半山腰,特別是這紅旗齒輪廠裏,根本就不會有人進來。
那我就算不被惡鬼吃了,也得活活餓死。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必須要來找老範刻碑,誰沒事兒會來這兒啊!
等一下,老範!
想到他,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對啊,老範不是在這兒工作嗎?
雖然他不在車間裏,但他工作的地方離這兒並不遠。
於是,我對着上方又大聲吼叫起來:
“老範!老範!……我是林軒,你趕緊過來救我啊……你聽到了嗎?”
就這麼對着上面一直吼了好長時間,終於我看見那高臺上,出現了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