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裏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這沈安娜啊,算是我林軒活了這二十六年裏,第一個真正動心的女人,可誰知道造化弄人,她竟然是個女鬼。
現在的我,總算是有點兒理解寧採臣的心酸了。
又站了一會兒後,我悻悻地離開了衛生間。
路過白朝元房間的時候,我刻意停頓了一下,看前後沒人,便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
裏面很安靜。
估計是那兩個小護士睡着了,沒有注意到白朝元已經死了吧。
我現在可得下樓待一會兒,趁着現在沒什麼事兒,我也好好休息一下。因爲等一下,這白家肯定又要熱鬧起來。
下樓後,客廳裏的人,還是三五一堆。
雖然大家都很困,但沒人打算離開。
今天晚上是給白凱最後一天守靈,明天一早好像是六點鐘,就得全部去殯儀館,送白凱最後一程。
整整一個晚上,我都坐在客廳角落的一張凳子上。
我始終沒閤眼,因爲我一直盯着樓上看着。
等一下白家別墅,一定會因爲白朝元的去世,而雞飛狗跳。
我等了很長時間,事情的發展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整個晚上,白家都非常安靜。
除了期間米梅因爲思想兒子而失眠,忍不住跑出來,別人扶着到靈堂前哭了幾聲。
別的就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了。
我不時看向二樓,時間越長,我腦子裏越是猜想着,是不是那兩個小護士真的迷糊了?
要不然,爲什麼白朝元去世了這兒大的事兒,都沒有發現。
早上五點一點,靈堂裏所有人都精神起來了。
大家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趕往殯儀館去去給白凱火化遺體。
這個時候,康哥也過來了。
看他睡眼惺忪的樣子,我知道他昨晚又累壞了。
我說康哥要不你別去了,我盯着就行了。
康哥搖頭說,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放鬆警惕,因爲越到這個時候,他越要跟緊。
離開白家的時候,我看見那兩個小護士也出現了一下。
但她們的神色不慌不忙,似乎真的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離開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了,把其中一個小護士拉到一邊,問她白朝元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小護士打了個呵欠,平靜地看着我:“白老爺子現在情況非常穩定,睡得很香,而且剛纔我還給他量過了,血壓血糖一切都正常。心率也是完全沒有問題。”
聽到這話,我完全懵了。
我第一反應是小護士在撒謊,可心想又不會。這護士也是靠掙工資喫飯的人,白朝元是死是活,跟她沒有太大的關係。
而且米梅剛纔也進去看了一眼白朝元,出來的時候,她也是表情平淡。這就說明,白朝元的確是一切安好的。
可在衛生間的時候,沈安娜不是明明告訴我,她的仇已經報了嗎?
沈安娜的仇人是白朝元。
白朝元不死,她心裏的怨氣就不會消除。
但剛纔看沈安娜那雙清澈的眼睛,顯然她心裏已經沒有怨氣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這一邊,容不得我多想,白家送葬的隊伍就出發了。
坐在康哥的車裏,我回頭看着白家別墅。
房子還是十分的氣派,可屋頂籠蓋着的那層陰雲,卻好像怎麼也散不去。
跟着車隊一路來到殯儀館,我一瞧,裏面的人還不少。
活着的,過世的。
很熱鬧。
白凱的遺體,放在單人的間裏供人瞻仰,水晶棺材蓋着,上面飄着一層霧氣,看不清楚他的樣子。
聽說白凱死的時候,人們把他從變了形的汽車裏拖出來,整個身體非常可怕。
不過據說,那縫好的樣子,也不盡如人意。
所以,整個遺體瞻仰的過程,那水晶棺一直是蓋着的,沒有打開過。
我當時心裏禁不住想,說不定那車禍現場,死的根本就不是白凱,而是另一個倒黴鬼做的替罪羔羊。
不過這個想法只是一閃而過,畢竟白凱的鬼魂我都見過了。
雖然現在他不知所蹤,但他肯定已經死了,這一點毋庸置疑。
火化竟然得排隊。
一個個的屍體裝進袋子裏,一字排開,每人身上一個號牌。
一旁的房間裏,好幾個焚化爐正在燃燒。
死者家屬等在門口,不時朝門裏面看一眼,焦急地等待着。
突然感覺,人生真是奇妙。
出世的時候,一羣人的等着迎接新生命的誕生。去世的時候,也有一羣人守在火化爐邊上,等着最後成型的那一把骨灰。
整個過程,米梅總過哭昏過去三次。
一次是瞻仰白凱遺容的時候,一次是白凱被推進火化爐的時候,還有一次,就是最後燒成了灰燼,從火化爐出來的時候。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確是撕心裂肺的。
看到米梅的樣子,我一直在想我的父母。
暗暗下定決心,一定不能讓他們受這樣的痛苦。
一切結束之後,按照之前跟白朝元約定好的方法,米梅把白凱的骨灰送進了白蓮山公墓寄存。
臨走的時候,米梅讓我帶着她去參觀了一下花蕊中心。
看着那個230萬的豪華公墓。
米梅擦了擦眼淚:“我兒子真是可憐,活着住在那麼好的房子裏,死後卻只能擠在這十幾平米的鴿子籠裏,老天爺真是不公平!”
聽到這裏,我內心簡直要崩潰了。
這還不公平?
我林軒要是有二百三十萬,肯定一早就在省城買房了。
說不定現在早就妻兒雙全了。
你那兒子生前,什麼都享受過了,光是那豪華跑車,就夠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奮鬥好幾輩子了。
你說老天爺不公平,我倒覺得老天爺挺公平的。
人一輩子的福分,其實是有定數的。
有些人生來福薄,物質享受一旦過了量,就會透支自己後半輩子的福分。透支過量了,透支完了怎麼辦?
那不就是死路一條了嗎?
說不定,白凱就是因爲透支過量了,才死於非命。
而米梅呢,從一個普通人,搖身一變成了有錢人家的闊太太,估計也是借了後半輩子的福分吧。
不過,這話我只能在心裏說說。
米梅聽到了,還不得巴下我一層皮?
康哥一直跟着米梅,直到看着米梅刷卡成功後,他懸着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
白凱的骨灰,被放入了白蓮公墓的一個地窖裏。
這裏面很冷,比外面的溫度大概底了十幾度。
跟着康哥進去的時候,我看見左右一排排的骨灰盒,應該都是暫時寄存在這裏的。
我問康哥爲什麼這些人不下葬呢?是還沒買到合適的公墓嗎?
康哥卻說我恰好說錯了。
寄存在這裏的人,都是一些有錢人,他們購買的公墓,大多都是幾十萬上下的。
我一聽就更奇怪了。
康哥說,有錢人信命。
所以,下葬的日子,更是慎之又慎。
算命先生算好下葬的日子,往往跟去世的時間相悖。
於是,家裏親人去世,他們會選擇寄存在之類,等合適的時候到了,親人們再過來安葬。
我一聽,頓時明白了。
這地窖,不就是古時候的義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