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抵攏倒拐 >第 40 章 春熙路
    林四年嘴撅得老高,大概能掛上一個茶壺,不情不願地喂了一聲。

    是林四年的租客,家裏衛生間牆皮掉渣,前兩天吹大風,洗手間門被吹得“砰”一聲關上,一大塊牆皮都掉了下去,一邊掃一邊掉,今晚連澡也不敢洗,一洗一身泥漿。

    老小區也沒有物業,或者說物業就是業主本人……林四年十分頭疼,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十點。

    林四年再捨不得富貴溫柔鄉,那也得從牀上掙扎着起來。畢竟賴牀是一回事,一旦手上有了正事要做,該起還是得起。

    林家的老房子從林四年帶着林十一搬到錦裏之後的第二個月就租出去了,對面是C中,租房子的是帶着孩子讀書的三口之家,夫妻倆知道林四年家的情況,每個月都按時給林四年打房租,平時換個燈泡水管也從來不麻煩林四年。

    只是今天不行,夫妻倆一個出差一個加班,娃趕着去上奧數班,午飯都在外面喫,喫完繼續趕趟去學圍棋……沒這個時間去刷牆貼瓷磚了。

    林四年在家門口地毯下把鑰匙摸了出來,帶着堯典正走進去。

    老小區舊是舊一點,好在採光好,冬暖夏涼,在沒有秋季的成都隔出四季分明的一帶來,秋老虎一嘯,滿屋都是熱氣。

    林四年一進屋就脫了外套,單穿着一件體恤,拿鑰匙開了一間屋門,從裏面出來時,身上已經繫上了一根灰撲撲的圍裙,還拎出一桶白水泥來,另外一隻手裏是板刷。

    堯典正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工具,大概猜得到是補牆用的,林四年在一邊拉薄膜,他就站在原地看。

    房子租出去太久了,已經看不出來之前林四年一家人住在這裏時是什麼樣子了,但想象得到,那個時候的林四年,一定很調皮,連天花板上都是鞋印,一點都不誇張。

    林四年拉好薄膜,調好水泥漿,嫺熟地一蹲一起地補起牆來。

    “十一是在對面上學?”

    林四年圍裙上沾了些白泥,應了一聲:“啊,當初爸媽買房子買這就爲了我跟她上中學預備的,說不捨得我們住校。”

    “那你當初怎麼搬出來,現在她天天跑這麼遠上學,還不如住校。”

    堯典正替林十一說話,林四年心裏老不高興了,嘟囔說:“她腿腳好着的,讓她跑去。”

    堯典正蹲下去笑着拍了拍林四年發茬間的灰,又問:“本來人家住得好好的房子,你給租出去了,每個月都有有錢到賬,這個地段,房租應該也還可以,怎麼連她逛街的兩三百塊都不給?”

    “你可別說了,她就是知道我把這裏租出去了,所以平時花錢大手大腳,跟我要錢也要得天經地義,她心裏沒點打算,還想在錦裏那個小鋪子裏住一輩子啊?”

    “所以你的錢……”

    林四年壓低聲音,雖然現在整套房子裏就他們兩人,沒人聽牆角。

    “我給她買了套房子。”

    林四年說完,又囑咐:“我知道你平時看我懟她,你心疼,”他用手指戳了戳堯典正的胸口,口吻酸溜溜的,“但是你也別告訴她,她要是知道了,走路眼睛都往天上看了!”

    堯典正被林四年重重戳了一下,雙手不禁往後撐了下地面,瓷磚冰涼冰涼的,他想了一會兒,繼續說:“你給她買房子幹什麼?憑她的能力,走到哪裏喫不上飯賺不了錢,說不定三五幾年都買上房子了。”

    前一段時間兩人雖然冷戰,但是堯典正還是看出來了:兄妹倆肯定又吵架了,整天一句話不說,一點“雞飛狗跳”的跡象都沒有,不過每到晚間,林十一總是大開着房間門,放着五月天的歌,大搖大擺地擺弄她的繡。

    堯典正在林四年不在家的時候過去看過一眼,和林四年的水平不相上下,甚至細微處還比林四年更加細膩。

    林四年當然也聽懂了堯典正的言外之意,偏偏答非所問,大大咧咧地說:“我不給她買?你看她平時日天日地的,其實還是個毛丫頭,她以後要是嫁了人,被欺負了,還沒套房子,都沒地方去了!”

    堯典正也看出來了林四年是在轉移話題,他笑了一下,順着林四年的話說下去:“那她萬一沒想過嫁人呢?”

    “那就更需要房子了!等她成年了我就要跟她獨門獨戶了,誰管她!”

    可是,那多麼孤單啊……

    堯典正心內有些惆悵,想起來平時兩兄妹吵架,明明都很關心自己至親的人,但沒一個讓步的,導致冰層越來越厚。他努力笑了笑,“買在哪?”

    林四年那麼愛嘚瑟的人,當然經不住這麼問,三下兩下把牆刷了補了白漆,帶着堯典正去打車。

    天府大道縱伸百餘里,堯典正站在33樓的大陽臺上,手機還沒熄屏,屏幕上還顯示着剛剛趁着林四年不注意的時候拍的新房子的照片,高處勁風喧囂,天光刺眼,白生生的,估計會有一場大雨。

    林四年把每間房間都看了一遍,跑到陽臺上和堯典正站一起,遠眺着一馬平川的平原,林四年心情舒暢,吐槽說:“所以不是我連兩三百塊錢的逛街的錢都不給她,我身上還揹着房貸呢。”

    堯典正僵硬地笑了一下,“我還以爲這套房子你也在收租金。”

    “那不行,遇到不講究的租客,這套房子就毀了,到時候讓她住‘舊’的新房子,她又要一哭二鬧三上吊說我不是她親哥了。”

    “舊的又怎麼樣,我想只要親人在身邊,在哪都是家吧。”堯典正感慨。

    林四年顯然不屑,半是自嘲半是吐槽地說:“屁,林十一隻會覺得,沒有我的地方哪裏都像家。”

    堯典正沉默了幾秒,突然問:“等她長大了,她住這裏,那你呢?”

    說完,他扭臉看着林四年,等林四年回答。

    林四年自嘲的笑容僵在臉上,他餘光看到堯典正在看他,在等他回答,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什麼。

    其實答案有很多可能性,他可能一直住在細君催這個小鋪子裏,也有可能他去外地上大學,然後就在外地就業買房,也有可能搬出錦裏,就在成都,和自己至親的人待在一個城市,哪裏也不去……

    兩人就這麼沉默着,過了兩三分鐘,堯典正突然低下頭笑了一下,一下把林四年攬到他肩旁,望着遠方迷濛不清的高樓,“跟着我,想住哪就住哪。”

    林四年有種破涕爲笑的欣喜,他扭臉看着堯典正,把手伸過去,緊緊攬住了堯典正的腰。

    堯典正好不容易得來的假,就陪着林四年跑了兩處房子就快沒了,晚上又要盯着林四年做睡前準備工作,以防這死孩子又失眠,雜七雜八忙活完,林四年終於被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