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抵攏倒拐 >第 43 章 儒林路
    ???

    林四年不服氣,反駁:“你們一羣人都捂得嚴嚴實實的,就剩眼睛在外面,誰知道你是誰啊,而且這麼多年了……”他越說越小聲,最後委屈地加了一句:“你不是也沒把我認出來。”

    堯典正小聲笑着,注視着林四年,“因爲這麼多年了,你長大了啊。”

    林四年啞口無言,又把頭低了下去。

    “爲什麼給我寫信?”堯典正追問。

    林四年猛地擡頭,這正是他感到糾結和尷尬的點,沒想到堯典正一下就指出來了。

    堯典正看出來林四年的驚愕,冷冰冰地解釋:“十一曾經和我說過,你總是給一個‘大叔’寫信,我很不高興。”

    林四年真想拿針線把林十一的嘴巴給縫起來,這丫頭不學好,小時候老愛偷看她哥隱私。

    可是現在他在堯典正眼皮子底下,喘口氣都得小心,他嘟嘟囔囔:“我沒說過是大叔……”

    顯然,堯典正不高興的點,也不在“大叔”,他言簡意賅:“說。”

    林四年沒辦法,只能如實開口。

    他覺得很奇怪,要是別人對他扔一個“說”字,他肯定就一拍桌子站起來,甩下一句“說你大爺”然後就走人了,但是他不敢在堯典正面前這麼囂張跋扈。

    或許這就是溫柔的魔力。

    “因爲你是陌生人。”他一不做二不休地說了一句,死豬不怕開水燙地又在後面添話:“有些不好的事情,沒有辦法和朋友說的,也不可能和林十一說,只能和陌生人說,你肯定懂的啊。”

    林四年終於敢正視堯典正,眼神懇切。

    “陌生人?”堯典正又問。

    林四年皺了下眉,十分委屈難受,“因爲地址錯了!我寄出去的第一封信就被退了回來,我知道不管我寫什麼,你都收不到看不到了,這不就是陌生人嗎?只見了一面的,不陌生嗎?”

    林四年的聲音提了些,有些破罐子破摔耍賴的意思了,堯典正沒有阻攔,等到林四年說完,他平靜地問:“然後你就給一個陌生人一直寫信,寫了這麼多年?”

    這話又戳到林四年的傷口上,他又把頭低下去,聲音很低地嗯了一聲。

    服務員早就上好了菜,鍋裏咕嚕咕嚕響,紅油歡快地冒着泡,堯典正抓了兩三把串放進鍋裏,鍋底沸騰得沒那麼厲害了,原本蹦躂的紅油平靜地浮在竹籤上,平靜之下藏着灼心的辣。

    慢慢地,鍋底又重新沸騰起來,紅油滲進肉菜裏,被堯典正的筷子一夾,又有紅油溢出來,最後滴滴答答地淌着油湯,落進林四年的碗裏。

    菜都熟了,林四年還低着頭,堯典正等得不耐煩了,深吸了一口氣,問:“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是又想和我鬧彆扭?”

    林四年深知自己現在就像只癩皮青蛙,因爲方言裏有一句“戳一下才動一下”,他就得堯典正問一句,他才答一句,不然不知道從何說起。

    而且必須得堯典正一問,他就馬上回答,因爲他經不起堯典正再溫溫柔柔說一個“說”字了,那種又溫柔又強制的語氣,讓人忍不住沉溺。

    他很快地接話:“不是和你鬧彆扭。就是感覺……你當初照顧我,揹我,是同情我吧?你必須是同情,不然我懷疑你戀童。但是你現在不是同情我吧,不是,我知道不是了,可是我就是覺得好奇怪啊,你在好幾年前就在我生活裏出現過,然後又消失了,一直消失到現在……關鍵這幾年裏我還……算了。”

    林四年說來說去,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玩意兒,又不敢再低頭,只能懊惱地看着堯典正,眼神很無助。

    堯典正也注視着林四年,想了一會兒,他不緊不慢地說:“我認真地和你說,當初照顧你,是有同情,也有欣賞,純粹的欣賞。現在帶你出來喫飯,喫這麼辣,”他指着翻滾的鍋底,“就是純粹的想帶你喫你喜歡的東西,就算我吃不了辣,我用白開水涮一涮甚至我餓着都行,我就只是想和你喫頓飯而已。如果你是認真和我談戀愛,我想喫榴蓮了,我知道你不愛喫,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捏着鼻子去給我買。你喫不喫無所謂,甚至買回來,我喫不喫都不管,我就要你給我買,我就要你‘買’的這個行爲,我就要無理取鬧!”

    林四年吸了吸鼻子,眼眶泛起水光,絲絲縷縷的熱氣從紅油湯麪升騰起來,給溼潤的眼眶籠上一層紅色的朦朧。

    這兔子眼睛又紅了。

    “這一點沒有異議了吧?”

    林四年使勁搖頭。

    “至於你還覺得奇怪的,也不準奇怪了。我今天上班,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一直想,如果七年前我的字跡不是那麼潦草,地址沒錯,你的第一封信寄出去了,結局會是怎麼樣的?”

    林四年的神情專注,彷彿也在思考這個結局。

    “我們也許會成爲長期的筆友,我回國,我們也許會發展成很親密的……忘年交,但我猜,最後依然會發展成戀人。

    “可是你的第一封信沒有寄出去,我還是回國了,而且就正好遇到你了,還是被你吸引了,最後還是發展成戀人了,這就像……我愛你,是命中註定的。”

    肉麻,肉麻死了。

    可是林四年聽着卻覺得有些想哭。

    “我特別相信‘緣分’這個說法,你送我鐲子即便是你無心的,我寫給你的地址即便記錯了,我都覺得很開心,因爲我有了解到你小時候的一星半點。”

    堯典正越說越語重心長,手伸過去,手心覆在林四年僵硬的手背上,“你想想,如果沒有那一次偶遇,我們現在的關係,頂多就是從鄰居變來的,但是有了那次偶遇,我認爲我們的關係就是從故交轉變來的。你信都寫了幾年了,難道還沒把我當朋友,只是當陌生人?”

    林四年猛地低下頭,兩滴眼淚滴在了桌上。

    碗裏的菜已經冷了,他拿起筷子在鍋裏夾了一筷子,然後在旁邊的茶碗裏涮了涮,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堯典正碗裏。

    堯典正忍俊不禁,他觀察着林四年的眼睛,眼眶裏還氤氳着溼氣,但是看起來沒有變更潮溼的趨勢了。

    他神色又嚴肅起來,霸道地把手伸過去,撫上林四年下巴,又捏着林四年半邊臉頰,一本正經地說:“我不喜歡蕎麥茶。”

    林四年被堯典正“拿捏”着,不得不擡着臉,艱難地嘟了一下嘴,然後把自己的臉從堯典正手裏抽出來,“真講究。”

    他嘴上不情不願,身體卻很誠實,站起來去打了一碗白開水,放在自己手邊,又夾了很大一塊牛肉,很認真地涮了好幾圈,送到對面堯典正的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