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後的這半年多時間裏,他經歷了太多的冷眼、打壓和羞辱,生活不僅磨平了他身上的棱角,還逼迫着他學會了壓抑情緒。
可無論是被人如何嘲諷羞辱,他都是堅強的咬牙忍着,從來未曾想過放棄。
他堅信,終有一天,他一定能夠憑藉自己的實力,重回巔峯,再次將所有人踩在腳下!等到那一天,他定要狠狠教訓那些欺他辱他之人,讓他們再無翻身之日,也嘗一嘗自己所受之苦果!
可,今時今日,老天爺又一次跟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將仇人踩在腳下?
大概只能等下輩子了吧!
按照韓醫生的分析診斷,以後的日子裏,他腦袋裏腫瘤的生長速度會逐漸變快,很多症狀也會一一顯現出來,到時候,他輕則突然暈倒,重則直接昏迷不醒……
留給他時間,最多也就只有半年了。
都說哀莫大於心死,聽到這些內容的那一刻,徐烈真的感覺自己的心已經死了。
他徐烈大仇未報,還要死在所有仇人之前,身體更是要埋葬在仇人腳下……
想來這些,擱誰誰心裏應該都不是滋味。
死,或許是一種解脫,但是他真的很不甘心——
難道他徐烈這輩子活該被人永遠踩在腳底?!
憑什麼!!
都說惡有惡報,他徐烈雖不是什麼善人,卻也從未結過惡果,爲何老天爺要對他如此殘忍,連一個絕地反擊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恨!
恨這個世界!
也恨不爭氣的自己!
可他實在無錢可醫,更無計可施。
……
思緒越發萎靡,夜幕緩緩降臨。
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徐烈回過神來之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走過了大半個天海市。
此時徐烈眼前,是一幢百層高樓,天恆國際,天海市最高的建築。
已是晚上九點,大樓裏依舊燈火通明。樓上辦公室很多,卻不在有屬於他徐烈的位置。
徐烈嘴脣緊抿,實在想不通自己爲何會走到這裏來。
畢竟,在離他當前位置僅僅只有幾步之遙的大門前,那裏曾留下了他這一生最大的恥辱。
也正是那一天,他當着所有人的面發下毒誓,他徐烈有生之年,絕不會再踏進這棟樓半步!
“有生之年”。
這個詞聽上去很遙遠,如今再看,還真是近得可怕。
徐烈心想,他都快要死了,曾經立下的毒誓,應該也就無所謂了吧?
既然來都來了,就讓他最後一次再好好看看這裏,這個他打拼七年、流下無盡淚水和血汗的地方。
……
即便已經過去半年多,對於大樓裏的情況,徐烈依舊自信於自己閉着眼睛都能知道哪是哪。
他左彎右拐,很容易就避開保安的視線,輕車熟路坐上電梯,直奔大樓頂層。
天海市作爲全國爲數不多的幾個一線城市之一,城市建設已經十分完善,徐烈站在大樓頂層,俯瞰着整個城市,忽然間一陣無助感涌上心頭。
倚在護欄上,他想,就算他從這樓上跳下去,大概不會再有人關心他的死活了吧?
“滴滴、滴滴滴——”
徐烈正沉思着,突然聽到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掏出來一看,上面顯示的幾個字瞬間將他錘得清醒過來。
“老媽來電”
徐烈心臟猛地一陣抽痛,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這一耳光毫不留情,實打實的有五個指頭印拓在他臉上。
他忘了,即便全世界都背叛了他,但總有一人,會爲他傷心、難過,
這人就是他媽楚昭華!
如果他真的從這樓上跳下去,那這個世界上就剩下他媽孤身一人了!
她苦了大半輩子,失去妹妹已經讓她大受打擊,如果再失去自己……
徐烈不敢想象!
他情緒不穩,拿着手機的手不停的顫抖着,好幾次沒拿住,差點掉在地上。
手機鈴聲已經響了好幾輪,安靜幾秒鐘,很快又會再一次響起來。
大概是看他一直沒接電話,他媽電話打得一次比一次急。
女人總是很敏感,尤其是做了母親的女人。
早在他被趕出公司後不久,他媽似乎就察覺出來不對勁,總是隔三差五給他打電話。還好他演技還行,每次都能用各種方法掩飾過去,但即使是這樣,還是有幾次險些露餡穿幫,被他媽抓住漏洞,差點都圓不回來。
徐烈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終於在電話第十次響的時候,勉強將嗓子裏的哽咽強壓了下去。
“媽,我……”
徐烈按下按鈕,下意識就想找個藉口解釋自己爲什麼一直沒有接聽電話,剛一開口,就被對面的聲音打斷。
“兒子,你怎麼了?生病了嗎,聲音怎麼啞成這樣?”
“我沒事……”徐烈的手又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大、大概是天氣太乾燥了,有點上火……”
“是嗎?”他媽的語氣裏滿是猶疑,接着到:“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媽媽?”
“……”
徐烈心想,這大概就是母子連心吧。
就算是電話,任他再怎麼掩飾,也瞞不住他媽分毫。
“兒子,媽有點想你了,你最近能回來一趟嗎?”
徐烈忍不住哽咽了起來,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兒子?”
兩行淚從眼眶中滾落,徐烈看着遠處星星點點的燈光,情緒再也控制不住,整個爆發了出來……
打從他大學畢業之後,回老家的次數屈指可數,仔細回憶起來,他發現自己上一次回去,好像都已經是兩三年前的事了。那次回去,他連一天都沒待上,簡單的吃了個午飯,馬上匆匆飛往外地出差去了。
按照韓醫生的說法,他的病還有兩個月的時間。
只有兩個月了,是該就回家好好陪陪他媽了。
“媽,我忘了給你說一件事……我辭職了,明天我就回家去陪您。”徐烈說完,小心翼翼的舉着手機,生怕他媽追問辭職的原因。
“好,回來路上注意安全,出發的時候給媽媽發給消息。”
他媽卻什麼都沒問,接着道:“媽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你回家就能看到了。”
徐烈一愣,完全沒料到他媽會是這個反應。
雖然他其實根本沒有想好要怎麼跟她解釋,但、他媽未免也太過淡定了吧?!
對他辭職的事竟然問都不問,實在是太過反常,讓徐烈都不禁懷疑他媽是不是也有事,瞞着自己!
徐烈左思右想,實在想不通爲什麼他媽會是這個反應,突然一陣頭痛,打斷了他的猜測。
算了,反正明天就要回家去了,要真有什麼事,等他回去一看便知。
又在頂樓待了一會,徐烈的心情終於平復下來。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他沒必要再將有限的經歷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
雖然還是心有不甘,但於他而言,這纔是最好的選擇。
做好決定,徐烈摁下電梯,準備回家去收拾東西。
深夜十一點,大樓的人早已經走的差不多了。
這棟樓一般進樓查得很嚴,而出去的人保安壓根就不會去看,徐烈知道這一點,也懶得再去後門左彎右拐的繞圈,直接摁了通向一樓大廳的電梯。
電梯一路下行,很快就到了一樓。
門開,徐烈剛要擡腳往外走,就發現電梯外面站着兩個人。
看他們兩個的姿勢,似乎是特意來在這裏等着他的。
“喲,看看看看,這誰啊?”
“你什麼眼神,這不是咱們天恆國際的徐總嘛!”那人陰陽怪氣的回道,很快轉頭看向徐烈,“好久沒看到您了,最近過得怎樣?”
“想必日子過的應該還不錯,四肢仍是這麼健全。”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臉上皆是一副傲慢的表情。
徐烈臉色陰沉,一言不發的看着電梯外的這兩個人,表情難看到了極致。
“怎麼不說話?難不成是啞巴了?”
“哈哈哈哈!天恆國際的徐總,向來伶牙俐齒,商界談判精英,居然變成了一個啞巴?!”
“可真是天妒英才啊!”
“滾!”徐烈眼裏一道寒光閃過,冷冷的吐出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