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星遠小時候就發現的規律。
此時他待在角落裏,想象着天會下雨。他儘量將眼前的一切看成陰天,然而,天色沒有半分變化。
星遠眼睛耷拉下來,他望着手臂上未消退的牙印,又仰頭看着廣闊且晴朗的天空。
他被困在夢裏了。
其實星遠是可以掙脫夢境的,只不過每當他要出去,濃濃的睏倦感便會將他包圍,強行拉扯着不讓他離開。
他強睜着沉重的眼皮,看到了房間的星空燈,同時這裏的一切依舊沒有褪去,他看到了兩個不同的場景。
星遠想要醒來,卻又被狠狠地拉扯回了夢裏,並且再也找不到現實的方向。
他應該是太困了。
算了,反正已經深夜,那就好好睡吧。
士兵們來來往往,時不時有人向他這邊看過來。星遠明白,這下子所有人應該都能看見他了。
既然如此。
星遠托腮,眼睛浮現出笑意。
這下子他可以以一個士兵的身份堂堂正正參與訓練了!
這個夢境簡直是爲了星遠量身定做,除了他可以真實參與以外,就連痛感與疲憊也是與現實無二。
人常言身處夢境是不會感覺到痛的。星遠想了想,也找到了一個合理解釋。
可能是潛意識讓他以爲他很痛,實際上他並不痛。
以前星遠不受人管制,累了歇下便是。現在的他有了“編制”,差勁的體力與蹩腳的動作一下子就被所有人看見了。
他成爲了衆矢之的。
星遠被體罰了好幾次,整個人累得氣喘吁吁,就連訓練官看見他都愁眉苦臉。
“唉!”,訓練官捂住眼睛不忍直視,他“嘶”了一聲轉過身唉聲嘆氣。
“我都不明白徵兵處爲什麼會把你招進來?就你這體力、動作,要是被艾斯利大人看見了,我被不被處罰都不重要,但願你可以好好活下去。”
星遠:……
您別說了,我也很愁。
哪怕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但一想到艾斯利可以在訓練時看見自己,星遠頭皮發麻。
他吸了吸鼻子,拾起長刀儘自己最大努力繼續訓練。
軍靴不快不慢踩過地面,艾斯利揉着眉心打量周圍。
眼前的一切雖然很清晰,但輕微的眩暈感提醒着自己是在做夢。
副官跟在他身後,低眉問:“大人,您今天依舊要去視察嗎?”
艾斯利腳步微頓,他擡起深邃的雙眸輕點頭。
——
星遠正在汗流浹背地訓練,可儘管他再賣力、動作太認真,也比不過與他搭檔的士兵摸魚時的比劃。
忽然一陣涼風讓星遠的大腦清醒了些,他咬着牙正欲發力,卻見同伴的眼神突然變了。
其動作有着短暫的慌張,隨後便認真起來,開始端正態度和星遠比試。
星遠察覺到不對,他端詳着同伴避諱的眼神,朝其躲避的方向看去。
偉岸的身影迎面走來讓星遠神經繃緊,熟悉且嚴肅的面孔令星遠打了個趔趄。
腳步聲如鼓錘有節奏的擊打在星遠的心臟上,星遠越發緊張。
星遠:……
他吞了吞口水,心臟跳動越發快速。在他的認知中,那熟悉的目光第一次聚集在他的身上。
在緊張與恐懼之餘,他的心裏多了少許的複雜情緒。
他盼着艾斯利離開,卻突然聽見對方笑了。
艾斯利笑嘆一聲,對副官道:“去端把椅子來。”
星遠:?
不同的腳步聲來來回回,星遠望着地面上的影子,他看到一個相對較低的身影扛了一把椅子放到了他的右上方。
隨後,高大的身影坐下來往椅背上一躺,搭起了二郎腿。
瞧那面向方向,似乎是在看他。
星遠:……
在如針刺的目光下,星遠越發緊張,動作也頻頻出錯。
再加上他體力有限,沒過一會兒因他手臂太軟,刀“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嘖……唉。”,椅子上那人嘆了一聲。
星遠不明白這聲嘆息是什麼意思,但見他的訓練官焦急趕過來,連忙解釋。
“大人不要生氣,別看這小崽子樣樣不行,可這麼多人裏就屬他訓練最認真。”
艾斯利擡手,示意訓練官不用多說。
訓練官只能訕訕退下。
星遠心臟“撲通、撲通”跳,儘管他緊張得不知所措,但還是彎腰撿起了刀繼續訓練。
星遠驚慌地發現,艾斯利大人好像是注意到他了。
在他訓練的大多時候,艾斯利總會從他的身邊經過並停留在原地,其站姿筆直,高大的身體遮擋住了日光,爲星遠留下陰涼。
然而,星遠並不覺得陰涼讓人舒服,他只感覺涼氣滲入了他的身體,全身不由顫慄。
他整日提心吊膽,生怕哪次讓這位大人看着礙眼,最後被一腳踹倒或者被人拖下去處罰。
可終究他是沒有等到,艾斯利大人就只是吊着他,從來不跟他動手。
就在星遠以爲自己是多想的時候,他悄悄擡起頭瞅了艾斯利一眼。
只見對方眉頭緊皺,看着他的眼神彷彿在看什麼難題。
星遠:嗚。
是他多想了,他果然是大人的眼中釘。
夢境持續了很久。
鬧鈴突然響起,星遠頓時找到了通往現實的路。
他不再猶豫,眼睛猛得睜開,他望着漸明的窗外,記憶慢慢回籠。
星遠將頭往枕頭下塞了塞,眼神呆呆。
週末被艾斯利間接恐嚇也就算了,怎麼就連做夢也是這種噩夢?
星遠正欲起身穿衣,胳膊的疼痛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擡起胳膊,白淨皮膚上深深的牙印非常顯眼。
或許是昨晚睡得太死,星遠一天的精神都特別旺盛,就連徐默也不由頻頻看他。
原以爲第一天的夢境只是巧合,星遠還專門在第二天晚上入夢前多次祈禱,不要夢到艾斯利。
但由於他執念太深,就連晚上說夢話都叫着艾斯利的名字。
那天晚上,他再次回到了那片訓練場,甚至於夢也是接着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