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心中可又有適宜的人選
這話問得程錚當即就是一哽。
可又有適宜的人選
有嗎
怎麼可能有
若是他身邊能夠有一個知進退曉事理的人指導點撥他又何至於妄圖和三妃聯手以致於落到現在的境地
程錚心中本已有了隱隱的疑雲,只是混沌中模糊的看不清真相,此時被徐氏這麼一說自己再細細一想,這才恍然自己疑惑恐懼的究竟是什麼
他太孤獨了。
堂堂太子,可身邊除了徐氏和程曦之外竟再無一個可以交心之人。便是清寧宮的前殿有那麼多的詹事府官員又有什麼用他們都是他年幼時皇帝賜下來的,他們心中唯一的主子只可能是皇帝便是想辦法他也不可能完全的信任他們。
但是也或許從某方面來說他的不信任是對的,直到今日程錚纔不得不頹然的承認或許正是他的無心之舉救了他一命,一個懷有他心的寧妃已經能夠將他打倒如斯境地,那麼這些和皇帝一心的詹事府官員若是知道了此事竟是他和三妃聯手
程錚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卻又不得不想這個問題。
只是這個問題卻又不單單是詹事府的官員可靠不可靠這麼簡單的,因爲就目前看來除了他們,程錚身邊竟是再無一個可用之人了
一旦注意到這點,程錚頓時覺得一陣心涼。
此時明明是炎炎夏日,便是吹拂進來的風也帶着一股燥熱的氣息,可只要接觸到這個想法,程錚竟是覺得有一股凜冽寒風順着他的七經八脈爬上來,只瞬間就侵蝕了他的五臟六腑他,堂堂太子,身邊竟無一個可信可用之人
曾經的程錚太過於迷信自己嫡長的地位,迷戀到甚至於覺得很多迫切而實際的問題都不是問題等他登上了那個位置,這天下誰人不是他的臣工
可如果他登不上去呢
這想法令程錚幾乎窒息到無法思考,可他卻又不得不思考。
如果或許真的那他要怎麼辦
這樣想着竟是越想越是呼吸短促,程錚猛地抽了一口氣,便拽着徐氏的手道“你總不會負我罷”
徐氏“”
程曦“”
這邊清寧宮裏鬧得雞飛狗跳,那邊賈政也是愁眉苦臉的回了家。
賈政只是一個小小的六品主事,這朝會是沒有那個本事參加的,所以朝會上發生的事兒總要過幾手才能得到消息,便如上次的三司會審,等到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皇帝已經下了死命令不許提起,因此他便也只懵懵懂懂的知道皇帝三司會審了太子,結果卻是無疾而終。
賈政本不是一個心思敏捷之人,便是知道了這樣一個消息也只能手足無措,因此提心吊膽的等了幾日,不見下文之下便也只有安慰自己這是虛驚一場。
可這次賈政再不能這樣自我安慰了皇帝竟然將太子趕出了清寧宮
這是什麼這就是廢太子的先兆啊
只需想通了這點,賈政便覺得頭暈目眩,若是真的那太子怎麼辦他怎麼辦最重要的是他的元春又怎麼辦
因着這般想法,賈政待坐班之後便匆匆回了府,好在他本就人緣不佳,平時也不怎麼和同僚一起品茶賞酒,因此雖是行事匆匆,倒也無人留意。
此時已是日暮,即使日頭並沒有完全的落下去,風中卻也帶上了一陣清涼之意,故而賈母並未困在房中,竟是在廊下襬了一張老藤的圈椅納涼祛暑。
賈赦之妻張氏臥病久矣,此時只剩下喘氣的氣力了,因此並未前來奉承,倒是王夫人,這些日子想着元春就要到那見不得人的去處了,越發往賈母這裏來得勤了些,便是一時半會兒見不到閨女,但是奉承奉承賈母籠絡籠絡下人,只要能夠讓元春在家所剩無多的日子過得更加順遂些,她便也要安心許多。
因此賈政一進院子門,便看到賈母在廊下坐了,下首陪着王夫人,兩人一面用小銀勺飲用着冰鎮的西瓜汁,一面看賈母院子裏的小丫頭翻繩取樂。
賈政自付是個板正的人,所謂的板正便是指他不會像他大哥賈赦一樣看到伶俐丫鬟便挪不開眼,因此他眼觀鼻鼻觀心的走了上去,待得那羣逗樂的小丫頭退了下去之後才恭敬的一鞠身道“母親,大事不好了。”
賈母再怎麼也沒想到賈政竟開口便是這樣的話,頓時手上一抖,骨瓷小碗裏的西瓜汁便抖了出來,只是卻也顧不上去擦,只一疊聲的追問道“如何就不好了”
賈政爲難的左右看看,萬夫人會意,自起身將丫頭婆子們趕得更遠了些,便捧着一杯溫溫的雲海白毫道“老爺別急,且潤潤喉,緩緩的說。”
只是賈政又如何喝的下去一件周圍再無旁人,便低聲而迅速道“皇上竟是將太子趕出了清寧宮呢”
“什麼”王夫人手上的茶頓時就端不住了,她便也就這麼鬆手拋了茶碗,只拽着賈政的官服追問道“如何就趕出清寧宮了那太子還”
“夠了”賈母便是一聲斷吼,兩隻眼睛將賈政盯了,一字一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你且仔細的說了,一個字兒也不許錯的”
只是賈母雖是這樣說,但賈政又如何知道他連奉天殿都進不去呢因此翻來覆去只能道“聽說是皇帝金口玉言讓太子搬出清寧宮的,不但要搬出清寧宮,竟是連紫禁城都待不下去了,要在皇城裏尋摸一個宅子呢”
“這怎麼可能”王夫人便再是一驚”皇上這是要做什麼這太子何等重要怎麼就能夠在皇城裏尋一個住所呢”
賈政也正是一腦門的官司沒理順呢,乍聽見王夫人的驚呼便也忍不住了,只沒好氣道“我又如何知道要不你自己問皇上去”
這話卻是有些無稽了,只是王夫人此時卻也顧不得了,她只將手裏的帕子來回的擰了,喃喃道“這怎麼可能皇上讓太子從清寧宮中搬出去那太子要住哪裏住皇城不本朝自開國以來就沒有被趕到皇城的太子這太子這太子怎麼辦元春怎麼辦我的元春我苦命的女兒啊”
“夠了”賈母便再是忍不住了,她將手裏的骨瓷碗往地上狠狠一砸,這才抖着手指指向王夫人“你這這婦人便是這樣口無遮攔的”
王夫人本在哭天搶地的只要去看元春,被賈母這麼一責罵便也有些訕訕,只能拭去了眼角的淚珠道“母親,實在不是兒媳輕狂只是元春我的元春啊”
賈母當即便是一哽這個兒媳說來也並沒有什麼錯處,只是只是委實不會說話做人了些,和她待得久了,連自己也也被帶累的在宮中出了那般的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