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着便正經許多,於是程錚也就甩了個側眼給她“聽說林家送了姑蘇的點心來卻是爲何”
倚畫一抿嘴兒“婢子也不知道,殿下不若親自問問娘娘”
程錚便不言語了，只徑直進了屋子，便見程曦手中抓了一樣東西迎了出來“爹爹來了嚐嚐這姑蘇的拉糕味兒可好”
姑蘇的拉糕
還真是點心了
程錚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便就將程曦一把抱住了，只往她手上細看，就見那是一個玫紅色的小方糕,許是糯米做的,上面還點綴着乳白的瓜子仁。
登時便吃了一驚,只看着走過來的徐氏道“這便是林家送來的回禮怎麼便送這個東西這東西卻是什麼意思”
他問的急,且問完之後更是瞪着眼睛看着徐氏，大有你不說出個所以然我便不罷休的架勢,倒有些孩子氣的堅持。
徐氏便笑了一笑，只道“卻不是一兩句話兒的功夫，殿下還是進來坐着聽吧。”
程錚就是下意識的一愣,但是隨即就感覺到手指被人牽住了,低頭便看到程曦一面笑着將那米糕舉起,一面就拉着他往東次間走“孃親說的對爹爹快來，有暖暖的桂圓紅棗茶，配這點心再合適不過了。”
只這麼一懵愣，程錚便被程曦拉進了屋子,果然看到炕桌上擺放有幾個紅漆的目匣子,其中一個半開着,看的到裏面墊了一張雪白的油紙,上面錯落擺放着這玫紅的糕點，看着依稀是缺了一個角的梅花形狀。
便就木愣愣的被程曦牽着在炕邊坐下，只看着那漆盒不解道“卻是爲何”
徐氏便在他的對面坐下“這事兒，卻該怪常青。”
常青
程錚登時更加錯愕了“卻與常青有什麼相關便是他代孤去的林府，這林家的回禮還能賴在他身上不成”
“是不能，”程曦就吃了一口糕，只笑眯眯道“只常青帶人來回禮的時候已是告了罪，說是他說的爹爹最喜歡這些點心小食，卻不想林家竟然真的送了點心來。”
“”程錚就頓了一頓，這一頓只頓得怒髮衝冠，便氣呼呼的揚聲道“常青”
那常青本就是緊隨在太子身後的，此時人正站在門後，聽到程錚一吆喝便唬了一跳，連忙滾了進來，就在地上跪了“奴婢在殿下有什麼吩咐”
程錚只覺得氣到說不出話來，卻到底要忍住，便指着那漆盒道“卻是你讓林海送這玩物兒來的”
常青就睨了那匣子一眼，雖因爲跪在地上看不到裏面是什麼，但剛剛在堂屋的時候卻已是和倚畫對過口徑了，便不覺得有多驚訝，只是覺得滿心的委屈。
可不是委屈嗎
他雖是造了謠但委實也是好心的造謠，只盼着能夠給太子和林海拉一拉關係在常青看來討好程曦可比直接討好程錚有效率多了只不想林海會就這麼拒絕了去。
那便回絕了罷，常青便是再恨也不過能背地裏唾上幾聲罷了，但他卻又失算了
他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這林家不但回絕程錚的邀請了，還作死一般的將點心當做回禮送了來
林家這是什麼神操作
常青表示他真心看不懂了。
便跪在地上，只斟酌了一番，就擺出一副委屈的模樣來“這事兒雖是奴婢的不是，但奴婢卻也不想會發展成這樣兒。”
可這時的程錚只滿心的憤怒或許還有些羞惱，便覺得面前這人不可相信，伸手端起桌上的粉彩壽桃小碟就要砸“你還敢騙孤”
頓時嚇得常青就是一哆嗦，忙忙的將頭叩了下去“奴婢”
“卻不急着怪他。”就在這時徐氏卻是笑開了“要妾身說這事兒他雖有些許的責任，卻也不是他一人便全部擔得起的，殿下便是罰了他，也是沒什麼用的。”
常青就微微擡了頭向着徐氏的方向又叩了一個頭，只涕零道“娘娘高見，奴婢以爲正是如此啊，這林大人”
“且住口，”程錚並不想聽常青說話，只厲聲叫住了他，看着徐氏道“雖有常青的話在前，但我們和林家素無往來，這麼白眉赤眼的送了這些糕點來這林家卻是要作甚”
徐氏就笑了“卻是恰恰好呢。”
他迷惘了。
而徐氏則是盈盈的一笑，就在程錚的身邊坐了“殿下且想想，便是您也知道這送禮可有一來便往不熟識的人家送點心的道理便是送了，也多是隨禮的一些小點，且做不得數妾身說的是也不是”
程錚只點頭肯定徐氏的想法“那這林家”
“這林家的禮兒卻是蹊蹺。”徐氏便道“妾身看過了，雖是十樣點心湊了個十全十美之數，但是除了這十全十美竟是再無他物了。”
“那這究竟是個什麼意思”程錚只睨了那點心一眼玫紅的糕點擺在雪白的紙上美得驚心也紅的奪目，他不免便覺得胸口有些堵得慌。
而徐氏接下來的話只讓他覺得更堵，甚至於剋制不住的就想將那盒子點心直接砸到地上去
“只怕，林家的意思卻依舊是拒絕。”
這邊程錚且堵的說不上話來，那邊程曦卻是將手裏剩餘的糕點往嘴裏一塞，含糊道“可若是拒絕，卻爲何要送這點心來孃親不也說了沒有直接送人點心的，可不正是親近之意嗎”
徐氏便搖了搖頭“你只看到了其一，卻沒看到其二。我且問你，若是家父或是許府送這樣的東西，那自然是無礙的，可若是皇后或是三妃送來的”
程曦頓時便結結實實的一哆嗦，伸向點心盒的手也縮了回來“沒毒吧”
這話問的沒頭沒腦的，便是徐氏也止不住的一愣，待回過神便掌不住的笑了“在想什麼呢你”
程曦這時也反應過來了林家沒理由毒死自己啊。
只是看着那盒糕點的目光到底是不同了，也是這時她才意識到，或許林家是沒有毒死自己的理由，但是這種入口的東西向來是最有嫌疑的，關係密切時送了自是能夠再刷一波好感度，可若是關係不那麼密切那麼便是林家送了對方也是不願意接的吧
什麼程曦自己剛剛就喫的歡
不不不，她的行爲不能納入計算，在人情世故上她且有的學着
如此立時便明白了過來，只目光在這整整齊齊的十個漆盒上看了一眼，接着徐氏的話就道“既然這般，那這林家看着雖是送了點心，可竟是連送些尋常的節禮都不如，若是節禮，至少還能夠進了庫房，可這樣的東西，便是賞給下人只怕也是膩歪的罷”
“正是，”徐氏就撫掌嘆息了一聲“我們乍然上林家的門，做的的確不怎麼地道，可不想這林家卻也是個硬氣的，竟是這般就將球又踢了回來，還踢得人無話可說別的我且不論，只說這點便看的出這林家的主母的確是一個有手段的”
徐氏的話使得程曦微微的偏了一偏頭，只略略的在腦海中一尋思。
賈敏有手段嗎或許是如此吧，畢竟怎麼說也是榮國公府的嫡出女兒，又在林家做了這麼久的主母，沒有點子城府如何壓衆
不過令程曦自己都奇怪的是，這種手段卻不讓她覺得厭惡，或者說在經歷了皇后和三妃的洗禮之後，程曦早已經被刷新了三觀和下限，因此賈敏這樣正面的直球一擊只讓她品味出了一種坦蕩和磊落的好感看，便是被自己也就是被太子府惦記上了，這林家不也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嗎不就是幾盒點心嗎心情好自己喫，心情不好拿去喂狗，人家便是拒絕也拒絕的誠意滿滿，不管怎麼看都透着舒緩和從容。
這時候的程曦已經下意識的忽略了自己是君而林家是臣，就算林家想膈應自己也需要有那個能力和身份纔可以。
因此她也沒有多糾纏，只想了一想便笑開了“這林家，雖是看似堅決的回拒了我們，但其實還是將選擇的權利遞到了我們手上。”
徐氏只微微頷首，並不說話，反倒是程錚奇怪道“如何就將選擇的把柄遞到了我們手上了這般已經是直白的打臉了吧”
“卻不是。”程曦便踮起腳，只從炕桌上的漆盒中再捻出一塊玫瑰拉糕，對着程錚晃了一晃“爹爹想，這林家送來的可是點心，無論我們能夠圍繞着這點心做出多少的花樣文章來，但到底改變不了一件事實那就是這就是好喫的點心而已，難道不是嗎”